油燈在簡陋的帳篷裡投下搖曳的光影,將每個人的臉都映得明暗不定。
陳默坐在角落,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耳朵捕捉著營地裡每一個細微的聲響。
這個所謂的"安全區"處處透著古怪——太過整齊的物資堆放,太過刻意的沉默,還有那些改裝得麵目全非的裝備。
李明端著一杯熱水走過來,在他對麵坐下。"睡不著?"
陳默睜開眼,接過水杯時指尖不經意地擦過杯壁。
水溫恰到好處,在這個資源匱乏的環境裡顯得格外奢侈。
"在思考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李明苦笑一聲,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顯得更深。
"不是我們找到這裡,是這裡收留了我們。"
他抿了一口水,目光變得悠遠,"十多天前,我們整個營建部隊奉命清理這片區域,當時以為隻是普通的感染者暴動。"
帳篷外傳來守夜士兵換崗的腳步聲,規律的步伐透著一股不自然的整齊。
陳默注意到,即便是換崗時的簡短交流,這些士兵也都使用著標準化的手勢信號。
"剛開始很順利。"李明繼續說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著圈,"我們用推土機清理街道,用火焰噴射器處理屍體。直到...我們進入了老城區深處。"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陳默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待。
"那是個陰天,能見度很低。"李明深吸一口氣,"我們在一棟居民樓裡發現了異常——整棟樓的住戶都消失了,但他們的生活用品都整齊地擺放著,就像剛剛出門一樣。隻有...隻有每戶人家的嬰兒床上,都放著一個布娃娃。"
陳默的指尖微微一動。
這和他之前在便利店看到的場景如出一轍。
"當時我們沒在意,以為是居民撤離時落下的。"李明的語氣變得沉重,"直到晚上紮營時,開始聽到嬰兒的哭聲。起初很微弱,後來越來越近..."
帳篷外的風突然變大,吹得帆布嘩嘩作響。
李明下意識地握緊了水杯。
"那晚我們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他的聲音乾澀,"不是被殺死,是...消失了。哨兵說看到黑影閃過,然後人就沒了。連血跡都沒有。"
陳默注意到,當李明說這些時,帳篷外站崗的士兵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
這些細節讓他確信,李明說的都是真話,但可能不是全部真相。
"第二天我們決定撤退,但已經來不及了。"李明的眼神變得空洞,"道路被堵死,通訊完全中斷。我們就像掉進蛛網的蟲子,被一點點蠶食。"
這時帳篷簾被掀開,張峰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李明和陳默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水杯上。"在聊什麼?"
"在聽李隊長講他們的遭遇。"陳默平靜地說。
張峰在李明的示意下坐下,表情嚴肅。"我們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在青州灣外圍,那些東西就像有組織一樣,會設陷阱,會包抄。"
李明苦笑:"看來你們運氣比我們好,至少活下來了更多人。"
"未必是運氣。"陳默突然插話,"你們發現這個安全區的時候,這裡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讓李明愣了一下。
他思考了幾秒才回答:"很乾淨。太乾淨了。沒有屍體,沒有血跡,就像...就像被人特意打掃過。"
帳篷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陳默的這個問題看似隨意,卻切中了要害。
張峰也意識到了什麼,眉頭微微皺起。
"你們在這裡待了多久?"陳默繼續問。
"八天左右。"李明回答得很快,但這個數字讓陳默心中警鈴大作。
八天左右,意味著他們經曆了整個末世最混亂最恐怖的時期,卻能保持如此整齊的軍容。
"八天..."陳默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這個數字,"在這八天裡,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現象?比如...士兵們的行為有什麼變化?"
李明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你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好奇。"陳默的語氣依然平靜,"畢竟在這樣高壓的環境下,人的精神狀態很容易受到影響。"
帳篷外的風聲中似乎夾雜著某種細微的嗚咽,時遠時近,讓人分不清是風聲還是彆的什麼。
李明沉默片刻,終於繼續開口:
"第三天晚上,我們開始發現一些...不尋常的事。"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哨兵報告說看到有士兵在夜間獨自離開營地,向老城區深處走去。但當第二天早上我們找到他們時,他們卻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床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