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癱坐在血泊和綠皮殘骸中,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眼前陣陣發黑,手臂沉得像是灌滿了鉛。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朝角落裡那個嚇傻了的小男孩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事了……它們……跑了……”
話音未落,通道另一端的陰影裡,響起了壓抑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混雜著粗重的喘息和金屬刮擦石壁的聲音。幾個同樣衣衫襤褸、渾身汙垢的人影,如同受驚的鼴鼠,從斷裂的管道口和傾倒的機械殘骸後探出了頭。他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張遠,盯著他身邊那三具綠皮小子的無頭或殘缺的屍體,盯著地上那塊沾滿黃綠色汙血、巨大得不像話的合金“門板”。目光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難以置信的敬畏。
“他……他乾的?”一個瘦得脫相的男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綠皮……三個綠皮……被他一個人……”另一個女人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來。
“那把劍……”一個瘸腿的老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巨大的合金板,仿佛看到了神跡,“帝皇在上……那是……聖物嗎?”
張遠想解釋,想說這玩意兒輕得像塑料,想說剛才完全是運氣。但他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喉嚨裡隻能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就在這時,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小男孩,似乎終於從極度的恐懼中找回了一絲神智。他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震,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手腳並用地從角落爬出,跌跌撞撞地撲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女人,死死抱住她的腿,把滿是鼻涕眼淚的小臉埋了進去,哭得撕心裂肺。
這哭聲像是一個開關。陰影裡那些幸存者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他們互相攙扶著,踉蹌著走出藏身地,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張遠和他身邊那血腥的“戰績”。他們的眼神,從最初的恐懼茫然,漸漸燃起了一種微弱卻滾燙的東西——一種在絕望深淵裡看到一絲火星的、不顧一切想要抓住的光芒。
那個瘸腿的老頭,拄著一根鏽蝕的鋼管,第一個顫巍巍地走到張遠麵前。他渾濁的眼睛仔細打量著張遠那張布滿血汙和汗水的年輕臉龐,又敬畏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門板”和綠皮屍體。然後,他做了一個讓張遠措手不及的動作——他艱難地彎下那條瘸腿,單膝跪地,枯瘦的右手按在胸口,那是一個極其簡陋、卻帶著某種古老意味的效忠姿勢。
“大人……”老頭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定,“我們……跟您走!殺綠皮!求一條活路!”
“對!跟您走!”
“殺了那些綠畜生!”
“大人!帶我們出去吧!”
壓抑的、帶著哭腔和仇恨的低吼,在幸存者中爆發出來。越來越多的人走出陰影,學著老頭的樣子,單膝跪地,或者深深鞠躬。他們的目光灼熱地聚焦在張遠身上,仿佛他是這黑暗深淵裡唯一的光源。
張遠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中卻燃燒著求生火焰的男男女女,看著那個還在女人懷裡抽噎的小男孩。瓦爾科最後那挺直的背影,那刺目的綠光,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一個聲音在他疲憊不堪的身體裡微弱地響起:逃?往哪裡逃?像老鼠一樣苟活,然後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肮臟的角落?還是……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濃重的血腥和鐵鏽味,卻仿佛注入了一絲力量。他掙紮著,用那條沾滿綠皮血汙的手臂,撐住冰冷的地麵,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雙腿抖得厲害,仿佛隨時會再次倒下。但他站住了。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充滿期盼和絕望的臉,最後落在那塊巨大的、輕飄飄的合金“門板”上。他彎下腰,用還在顫抖的手,再次握住了它那冰冷、布滿汙垢的邊緣。
入手依舊是那令人錯愕的輕。輕得像個玩笑。
他深吸一口氣,將這塊巨大的“門板”拖拽到身前,用儘全身力氣,將它那沾滿黃綠色血汙的鋒銳邊緣,重重地插進了腳下布滿汙垢和鐵鏽的地麵!
“哐!”
一聲悶響,金屬與岩石撞擊。
巨大的“門板”如同墓碑,又如同旗幟,斜斜地矗立在這片剛剛被血與火洗禮過的廢棄之地。張遠的手死死按在“劍柄”門板邊緣)上,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抬起頭,臉上血汙縱橫,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破土而出的、近乎凶狠的亮光。
“好。”他的聲音嘶啞,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的空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砸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上:“想活命的,跟我走。”
他猛地拔出那塊巨大的合金板,輕若無物地扛在肩上,巨大的陰影投下,將他疲憊的身影籠罩其中,卻莫名地顯出一種山嶽般的沉重感。
“拿起你們能找到的任何東西!棍子,鐵管,石頭!”他環視著那些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的幸存者,指向通道深處,那裡還殘留著綠皮逃竄時留下的惡臭和隱約的喧囂,“我們去——找更多的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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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利俄斯普萊姆的下巢深淵,從未像此刻這般“熱鬨”。
張遠和他那支由最初的十幾個幸存者、像滾雪球般迅速膨脹起來的隊伍,成為了這片黑暗廢土中最奇特的景象。他們不再是絕望的獵物,而是化身為在鋼鐵叢林中穿梭的致命陰影。張遠扛在肩頭的那塊巨大到誇張、沾滿新舊血汙的合金“門板”,就是他們最鮮明的標誌,也是所有目睹過它發威的綠皮眼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戰術?張遠腦子裡翻騰的是前世和朋友吹牛打屁時胡謅的那些東西。敵進我退?那就利用下巢迷宮般的管道和廢墟,把追來的綠皮引到布滿陷阱的死胡同,然後用從綠皮垃圾場撿來的未爆輻射雷瓦爾科教過他如何簡陋觸發)送它們上天。敵疲我擾?那就趁著綠皮部落為了爭奪地盤或者“閃亮大砍砍”指張遠的門板)而大打出手、精疲力竭時,從通風管道或者汙水渠裡突然殺出,用削尖的鐵矛和自製的燃燒瓶給它們來個“驚喜”。聲東擊西?簡單,派幾個跑得快的,故意在綠皮巡邏隊麵前露個臉,然後撒丫子狂奔,把綠皮引開,主力則直撲它們防衛空虛的垃圾堆場或者簡陋的“軍火庫”,搶走一切能用的破爛。
每一次行動,張遠都衝在最前麵。他揮舞著那塊輕飄飄的門板,動作依舊笨拙,毫無章法可言,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近乎蠻橫的氣勢。在綠皮小子們簡單而狂熱的感知中,那把“巨劍”每一次揮動,都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恐懼如同瘟疫,在綠皮中蔓延。越是恐懼,它們“aaagh!”能量場對那把“巨劍”的扭曲想象就越發離譜,以至於當張遠真的掄起門板砸下來時,那輕飄飄的物理衝擊,在它們被恐懼扭曲的感官裡,竟真的如同萬噸巨錘轟落!骨頭碎裂、血肉橫飛的景象一次次上演,每一次都讓張遠身後的追隨者們發出狂熱的呐喊,也讓遠處窺視的綠皮更加膽寒。
“aaagh!!!”這吼聲不再僅僅屬於綠皮。當張遠又一次從綠皮屍堆裡拔出他那標誌性的“巨劍”時,他身後那支由下巢最卑微的工人、拾荒者、甚至是被拋棄的變異者組成的隊伍,會爆發出同樣狂熱、卻帶著人類求生意誌的咆哮!他們的武器——鏽蝕的鋼管、磨尖的鋼筋、簡陋的霰彈槍、甚至是從綠皮屍體上扒下來的破爛槍械——在一次次勝利和目睹張遠那“非人”勇武的刺激下,似乎真的變得不一樣了。動作更快,力量更大,眼神更凶狠,配合也更默契。張遠那套“吹牛戰術”,在他們手中被發揮出了驚人的執行力。
“頭兒!東三區‘鐵鏽幫’的綠皮被我們引到廢棄精煉廠了!陷阱已就位!”
“老大!西七號汙水泵站那邊打起來了!兩夥綠皮在搶地盤,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張遠大人!‘鏽骨黨’的人說,他們知道一條通往上巢通風管道的秘密入口,但被一隊‘碎齒’的精英小子堵住了!請求支援!”
張遠扛著他的“門板”,站在一堆剛剛被清理出來的、相對乾淨的金屬平台上。他身邊圍著五支小隊,每支十三人,裝備混雜卻眼神銳利,行動間帶著一種令行禁止的乾練,與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們是這支不斷壯大的反抗力量的核心與利刃。聽著手下快速清晰的彙報,張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油汙,露出下麵依舊年輕卻已刻上風霜的眉眼。
“鐵鏽幫那邊,讓‘釘子’帶一隊過去,按原計劃,關門放‘炮仗’指輻射雷)!動靜越大越好!”他語速很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汙水泵站那邊,先彆管,讓它們狗咬狗!等打得差不多了,‘灰鼠’帶二隊三隊去‘勸架’,能搶多少是多少!重點是武器和吃的!”
他的目光投向那個彙報“鏽骨黨”消息的隊員:“上巢通道?‘疤臉’,帶上你的四隊,跟我走!去會會‘碎齒’的精英!”
“是!頭兒!”被稱作“疤臉”的壯漢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此刻卻滿是興奮,用力捶了下胸口。
隊伍迅速行動起來,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咬合。張遠扛起他的“巨劍”,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麵。所過之處,擁擠在臨時營地裡的下巢居民紛紛讓開道路,眼中充滿了近乎狂熱的崇拜和敬畏。低聲的議論如同潮水般蔓延:
“看!是張遠大人!”
“他又要去殺綠皮了!”
“那把劍……帝皇在上,昨天我親眼看見,他一劍劈開了三個綠皮!”
“聽說中巢那邊的老爺兵都打不過綠皮,還是靠張遠大人帶人斷後……”
“要我說,張遠大人才該是總督!那些金環區的廢物……”
這些話語清晰地鑽進張遠的耳朵。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有些發苦。總督?他隻想活下去,帶著這些信任他的人,在這地獄裡找一條活路。至於那把劍……他感受著肩膀上那輕飄飄的重量,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神兵利器”的真相。還有那些隊員……每次對練,他都被“疤臉”他們輕易撂倒,毫無還手之力。可他們就是不信,非說他是在放水,是照顧他們麵子。張遠隻能把這歸結於自己穿越者的體質在這個世界就是個弱雞,唯一的“外掛”可能就是這忽悠綠皮的“門板”和腦子裡那些“吹牛戰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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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巢工廠帶的邊緣,一處巨大的、布滿鏽蝕管道的通風井底部。空氣裡彌漫著劣質潤滑油的刺鼻氣味和隱約的綠皮體臭。
“鏽骨黨”的殘兵和一群被綠皮追得走投無路的中巢平民,正被死死壓製在幾台廢棄的巨型機床後麵。機床的另一邊,是七個體型格外高大、穿著由粗糙鐵板和鉚釘拚湊的重甲、手持巨大動力斧或鏈鋸的綠皮精英小子!它們屬於“碎齒”部落最精銳的“鐵砧小子”戰幫,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用沉重的武器瘋狂劈砍著厚實的機床外殼,火星四濺,厚重的鋼鐵被砍出一道道深痕,眼看就要被突破!
“頂住!頂住啊!”一個“鏽骨黨”的頭目,臉上紋著刺青,胳膊上纏著滲血的布條,聲嘶力竭地吼著,手中的霰彈槍徒勞地噴吐著火舌,打在綠皮的重甲上隻留下淺淺的白痕。
“沒路了!後麵是死胡同!”絕望的哭喊在人群中蔓延。
“援軍呢?張遠大人的人呢?!”
就在綠皮精英們即將撞開機床屏障的瞬間!
“嗚——!”
一道巨大的、撕裂空氣的沉悶呼嘯,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和一種令綠皮靈魂顫栗的威壓,從通風井上方漆黑的管道口猛地砸落!
張遠的身影如同隕石般從天而降!他雙手緊握那塊巨大的合金門板,借著下墜的勢頭,朝著下方一個正舉起動力斧、背對著他的綠皮精英小子的後頸,用儘全身力氣,狂野地劈斬而下!動作大開大合,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
那綠皮精英小子反應極快,猛地回頭,當它看到那把從天而降、在它感知裡燃燒著毀滅烈焰、仿佛要將整個通風井都劈開的恐怖“巨劍”時,它那渾濁的黃色眼珠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占據!它想躲,但沉重的鎧甲拖慢了它的動作;它想格擋,手中的動力斧卻因那恐怖的威壓而遲滯了半分!
“噗嗤——!”
依舊是那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撕裂聲!
輕飄飄的合金門板邊緣,在張遠傾儘全力的下劈和綠皮精英自身恐懼扭曲的“aaagh!”感知雙重作用下,如同切進朽木的熱刀,毫無阻礙地切開了它厚重的肩甲、粗壯的脖頸!巨大的綠色頭顱帶著一蓬汙血衝天而起!
“aaagh——!!”剩下的六個綠皮精英小子被同伴瞬間秒殺的一幕徹底激怒了!它們發出狂怒的咆哮,赤紅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落地的張遠,以及他手中那把滴著它們同伴黃血的“巨劍”!極致的憤怒暫時壓倒了恐懼,它們丟下即將攻破的機床殘骸,如同六頭發狂的鋼鐵犀牛,揮舞著動力斧和鏈鋸,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朝著孤身一人的張遠猛衝過來!沉重的腳步震得地麵嗡嗡作響!
張遠落地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麵對六個狂暴衝來的鋼鐵怪物,他頭皮發麻,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退?後麵是死路,還有那些被壓製的人!
“媽的!”絕望再次化為孤狼般的凶狠,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嘶吼,雙手死死攥住門板,不退反進,迎著最前麵那個揮舞鏈鋸的綠皮精英,用儘吃奶的力氣,將巨大的門板如同盾牌般猛地向前一頂!他根本沒指望能擋住,隻希望能稍微遲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