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夫9,巢都外緣,鏽蝕平原
昏紅的“燼星”光芒如同垂死巨獸的呼吸,無力地灑在一片望不到邊的、由金屬殘骸和破碎混凝土構成的鏽蝕荒漠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臭氧味、金屬氧化後的腥氣,以及某種更深層次的、仿佛來自星球腐爛核心的化學腐敗惡臭。在這片荒蕪死寂的背景中,一支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鋼鐵洪流正沉默地陳列著,冰冷的金屬表麵反射著不祥的紅光。
瓦裡克斯站在一輛經過重度改裝、裝甲厚得離譜、炮管粗得能塞進一個歐格林腦袋的“奇美拉”指揮車旁,用他那條不斷發出輕微“嘎吱”聲的機械義手搭在眉骨上,眺望著遠處那片依稀可見的、被厚重鏽蝕覆蓋的扭曲建築群。那與其說是一個據點,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金屬墳墓,寂靜地匍匐在地平線上,仿佛已經死去了幾個世紀。
他忍不住轉過頭,看向正拿著一副超大號望遠鏡、興致勃勃觀察目標的張遠,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巨大的困惑:“頭兒,至於嗎?就為了這麼一個破地方……咱們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他的機械義肢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滲出一滴黑色的油汙。
“嗨!瞧你說的!”張遠放下望遠鏡,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孩童般的、與周圍殘酷環境格格不入的興奮笑容,他用力拍了拍瓦裡克斯那堪比小型裝甲板的肩膀,發出砰砰的悶響,“難得瓦洛那個老摳門、扒皮工,大發慈悲找人替了咱們的防區,批了條子讓咱們全連出來‘放鬆放鬆’!這叫什麼?這叫團建!正式的軍事團建!咱們第九連頭一回全員出動,怎麼能不搞得熱熱鬨鬨的?”
他大手一揮,指向身後那支令人瞠目結舌的部隊,聲音洪亮,仿佛在宣布一場盛大的慶典。剛從黑市辦公室被緊急召來、臉上還帶著幾分被打斷算計的不悅的凱文,以及臉色蒼白、仿佛隨時會暈過去的漢斯,還有一旁眉頭緊鎖、正在檢查爆矢手槍彈匣的瓦爾拉政委,都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瓦裡克斯沉默了幾秒,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金屬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組織著語言,試圖不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像是指責:“呃,頭兒,我不是在問咱們人員齊不齊…我的意思是,咱們這火力配置…是不是稍微…過了那麼一點點?”他的目光掃過身後的鋼鐵陣列,即使是他這樣經曆過赫利俄斯地獄戰場的老兵,也感到一陣心悸。
這一次,第九連可謂是傾巢而出,將家底徹底亮了出來。與以往那種雖然凶猛但還看得出帝國製式裝備底子的風格截然不同,此刻陳列在鏽蝕平原上的,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充滿了張遠式暴力美學和綠皮般狂想色彩的怪物軍團。
百十輛經過魔改、裝甲厚重、掛載了無數額外武器站的重型載具如同鋼鐵巨獸般排成衝擊陣型。其中最為顯眼的是那五十台被張遠親切地稱為“平地改造者”的重型自行火炮突擊平台——它們的底盤來源五花八門,有的像是被強行拉長並加裝了多條履帶的奇美拉,有的則根本就是從大型工業設備或損壞嚴重的黎曼魯斯上拆解拚湊而成,共同點是都扛著一門或多門口徑大得嚇人、炮管短粗為了追求遠距離毀滅性的齊射效果)的重炮或巨型火箭發射巢。按照張遠的吹噓和實際測試測試過程無人敢細問),任意一台這樣的怪物,隻要彈藥管夠,都能在兩個小時內將一座堅固的山丘徹底犁為平地,順便把裡麵的任何東西都炸成最基本的分子狀態。
環繞在這些鋼鐵巨獸周圍的,是數量更多、移動相對迅捷的中型火力平台,它們通常由哨兵機甲底盤或重型卡車改造而來,裝備著速射激光炮、多管熱熔或者重型爆彈槍陣列,負責提供密集的中近距離火力壓製和反步兵清掃。甚至還有幾台看起來極其實驗性、線路裸露、造型更加詭異的龐然大物,它們的炮口古怪地指向天空——據某個參與改造的技工酒後透露,那玩意兒是張遠突發奇想,試圖用超大功率的激光陣列和磁力加速炮來嘗試攔截可能存在的軌道襲擊或敵方飛行器……
而這一切毀滅性力量的矛頭,僅僅指向了前方那片寂靜的、看起來一陣大風就能吹垮大半的廢墟。
張遠一反往常那種深藏不露的疲憊和沉穩,興奮地搓著手,像是一個即將打開巨大生日禮物的孩子:“瓦裡克斯,我的好兄弟!你這是不懂!咱們這可是第一次拿到全連出動、允許使用‘所有必要武力’的許可狀!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咱們得打出風格!打出水平!順便——收集一下實戰數據!這麼多大家夥一塊兒開火的場麵,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他猛地一揮手,下達了命令,語氣歡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好了!彆愣著!按計劃,先派個機靈點的家夥,把這封‘勸降信’給我掛到那破房子門口去!”他隨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甚至沾著點油汙的紙,上麵用粗黑的筆寫著幾個大字:“立刻跪降,或化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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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張遠環視一圈,目光灼灼,“流程很簡單:如果沒人出來,或者出來的是個不懂事的,轟他丫的!如果有人出來但磨磨唧唧不想投降,轟他丫的!如果有人投降但態度不夠誠懇、不夠卑微、沒有立刻五體投地,照樣轟他丫的!除非——”他拉長了音調,臉上露出一種惡作劇般的笑容,“——除非對麵頭子光著膀子、背著荊棘、用最標準的奴隸匍匐禮爬出來,把地上的鏽渣子啃乾淨了求我收留,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暫時不轟他丫的!”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瓦爾拉政委,內心同時湧起一陣無語凝噎的奔流。這跟直接說‘我就是想開炮’有什麼區彆?!)凱文麵無表情地推了推他的單片眼鏡,鏡片上閃過一道冷光;漢斯的腿肚子已經開始抽筋,臉色白得嚇人;就連瓦裡克斯也忍不住扶額,他那條機械臂發出更加響亮的“嘎吱”聲。所有人都再次確認,張遠的戰爭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絕對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新的、更加狂野的境界。但沒人敢把這話說出口。
於是,在張遠期待的目光注視下,倒黴透頂的漢斯被幾名士兵“友好”地請了出來,哆哆嗦嗦地接過那張輕飄飄卻重如泰拉的勸降信,幾乎是被用槍指著,一步三回頭地、連滾爬爬地走向那片死寂的廢墟。他的背影充滿了絕望,仿佛不是去送信,而是去給某個遠古巨獸投喂開胃小菜。
張遠則重新舉起望遠鏡,臉上洋溢著一種近乎幸福的期待表情,嘴裡還小聲嘀咕著:“快拒絕…快反抗…快有點骨氣…讓我聽聽響…”
然而,就在漢斯顫顫巍巍地、幾乎要哭出來地將那張紙用匕首釘在一根突出的鏽蝕鋼筋上,然後屁滾尿流地跑回來時——
轟隆!哐啷!哢嚓!
一陣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和液壓係統運作的巨響從那片廢墟深處傳來!
就在第九連所有士兵猛地抬起槍口、炮手們手指即將按下擊發按鈕的瞬間,廢墟正麵一大塊看似沉重無比、鏽蝕了幾百年的金屬裝甲板,竟猛地向內凹陷、然後向一側滑開!揚起了漫天鏽塵。
緊接著,一個龐大的、高度至少超過四米的身影猛地從開口處“衝”了出來!
它的下半身是龐大的、覆蓋著厚重裝甲板和多條液壓支撐腿的履帶式反關節混合底盤,上半身則是臃腫的、布滿了各種機械臂、傳感器和未知接口的類人形金屬軀乾,一個閃爍著微弱紅光的光學傳感器鑲嵌在應該是頭部的位置。它通體覆蓋著厚厚的、斑駁的鏽跡和汙垢,仿佛剛從廢料海裡撈出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笨重無比的龐然大物,卻以一種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近乎滑稽的敏捷和速度,飛快地“滑行”到廢墟門口那片空地上!然後——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它那龐大的、恐怕有數十噸重的金屬軀體,竟然毫不猶豫地、精準地做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滑跪動作!沉重的底盤甚至在地麵上犁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
緊接著,它上半身的所有機械臂同時做出無比謙卑的、近乎匍匐的姿態,頭部那個紅色的光學傳感器瘋狂閃爍,一個混合著強烈的電磁雜音、但語調卻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哭腔的合成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全場,語速快得像是怕說慢一秒就會被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