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順利得超乎想象。
軍團的休整與本地防務的接洽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甚至連他們暗中調查的那個能讓機械教大賢者都吃癟的異形團體,也很快被“證實”為暗黑靈族——證據鏈清晰得如同被人精心擺放好,直接送到了他們情報官的案頭。士兵們融入本地生活的過程也順暢自然,仿佛他們本就是駐紮於此的常備軍,而非初來乍到的客軍。
但……正是這種毫無滯澀的順暢,讓瑞卡茲少校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此刻罕見地沒有把玩他那片刻不離身的指北針,隻是呆呆地坐在一處能欣賞遠處冰川與極光雪的公園長椅上,目光失焦地望著天空,任由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盤旋。
“甜咖啡,喝不?”
一聲低沉的詢問粗暴地闖入了他的思緒。瑞卡茲抬起頭,看到瓦洛上校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麵前,手裡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合成咖啡,那濃鬱甜膩的香氣在冰冷的空氣中格外明顯。
“怎麼了?”瓦洛將其中一杯塞到瑞卡茲有些冰涼的手裡,然後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寬闊厚實的背影像一塊能擋住風雪的山岩,“自老不死指莫德維拉第169步兵團前任團長)去見帝皇之後,我已經很少看到你露出這種……像是被謎題困住獵犬的表情了。”
瑞卡茲接過溫熱的杯子,指尖傳來的暖意並未驅散他心頭的寒意。他抿了一口過甜的咖啡,眉頭緊鎖。“……說句有些矯情的話,瓦洛,我感覺咱們過得太順利了。”
“這不好嗎?”瓦洛平靜地反問,目光投向遠處雪原上變幻的極光,仿佛在真正欣賞景色。
“好?當然好,士兵們能得到休整,物資補充順利。”瑞卡茲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但是……太自然了,自然得詭異!仿佛一切阻力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提前抹平,我們就像走在一條早已鋪好的軌道上,連個硌腳的石子都碰不到!”
“可能是因為那位法比安總督確實是一位能力出眾、且‘樂於助人’的大好人吧。”瓦洛仍然不動聲色,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瓦洛·赫克特!”瑞卡茲猛地轉過頭,聲音因壓抑而顯得有些尖銳,“我沒跟你開玩笑!”
“哦?”瓦洛終於將目光從雪景收回,落在副手焦躁的臉上,“那你是發現了什麼嗎?具體的。”
“……昨天,”瑞卡茲吸了口氣,壓低聲音,“我手下的情報官發現了他貪汙、行賄的蛛絲馬跡,甚至……我懷疑他拿自己手底下的人口當做資源,隨意販賣給某些……地下市場。”
“哦?”瓦洛挑了挑眉,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所以他是把這顆星球上的人都賣了嗎?伊利亞,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一個幾乎所有行星總督都在乾的、上不得台麵的勾當,在這裡是什麼驚天大發現吧?”
“重點不在這裡!”瑞卡茲有些激動地前傾身體,“重點是我剛產生懷疑,過了不到幾個小時,我手底下的兵就告訴我,他們‘意外’地找到了相關的、確鑿的線索!效率高得嚇人!”
“所以呢?”瓦洛啜飲著咖啡,示意他繼續。
“然後我們順著這些線索查下去,”瑞卡茲的語速加快,“我們確實找到了一些答案,一些足夠惡心、足夠讓法比安上幾次審判庭黑船的答案!比如他確實倒賣過人口,克扣過救濟物資……但詭異的是,沒有一條,我是說沒有一條線索,最終能跟異形扯上關係!所有的肮臟,都停留在‘人類內部腐敗’這個層麵,乾淨得像是被精心修剪過!”
“哦,”瓦洛淡淡地應了一聲,甚至還有閒心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看起來這也就是個平平無奇、比較惡心的總督。就不能所有總督都像卡迪安陷落前那位總督一樣,年輕有為,誠實肯乾還長得順眼嗎?”
“瓦洛!”瑞卡茲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雖然壓著嗓子,但其中的憤怒和挫敗感幾乎要溢出來,“你能不能正經點?!彆告訴我你不知道!從我們踏上這個該死的冰球開始,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多少次?!那些懷疑卷宗和同意深入調查的簽字全他媽是你批的!你看看現在!我們每一次腦子裡剛冒出點懷疑,馬上就‘恰到好處’地遇到線索,結果順藤摸瓜,發現查到最後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籠罩著這顆星球的那股異形陰影,那能讓機械教大賢者閉嘴的恐怖存在,就跟他媽的徹底蒸發了一樣!”
聽到瑞卡茲壓抑的低吼,瓦洛終於徹底轉過身,正對著他,那雙肅穆的和岩石沒有什麼區彆的眼睛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漫不經心,隻有一種深沉的、如同冰層下暗流般的銳利。
“所以呢?”他還是那句話,但語氣已然不同。
“所以?所以我們一直被那個插著管子的死胖子,或者說他背後真正的東西,牽著鼻子走!我們所有的調查方向,都在對方的預料和掌控之中!”瑞卡茲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差點打翻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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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瓦洛的聲音依舊平穩。
“還怎麼樣?!”瑞卡茲簡直要抓狂了,“我的上校!你是這個兵團的團長!我們都被動到這種地步了,敵人把我們當提線木偶!你怎麼還能這麼雲淡風輕地坐在這裡喝這該死的甜咖啡?!”
“因為其他的想法都沒用,我那想東想西、快要把自己逼瘋的少校。”瓦洛平靜地打斷了他,目光再次投向遠方,但這次不再是欣賞,而是如同鷹隼般掃視著雪原的每一個角落。
“……”瑞卡茲被他這句話噎住,胸膛劇烈起伏著,等待著下文。
“伊利亞,你知道前天那場突發狀況的‘意外’軍事演習嗎?”瓦洛突然轉換了話題。
“你是說……張遠少校領隊的那次?”瑞卡茲愣了一下,努力平複呼吸,“他可能被瓦爾拉政委逼得……嗯,精力過剩,帶著他那群‘改造愛好者’來了一次臨時的、強度有點超標的實戰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