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的求救信號，如同在平靜的死水中投下巨石，瞬間在飛艇內激起了遠比之前更激烈的爭論。
“東海？魔鬼礁？那是什麼鬼地方？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李靜雅第一個跳起來反對，“我們現在自身難保，飛艇半殘，老大你傷成這樣，拿什麼去遠赴重洋救人？隔著幾千公裡廢土和不知道變成什麼樣的海洋？這簡直是自殺！”
“但那是科考船！他們擁有的海洋數據可能極其重要！”陳筱雨據理力爭，眼睛因為激動而發亮，“災變後海洋發生了什麼？輻射水平？洋流變化？是否存在新的生態？甚至……是否存在安全的航線或者未受影響的島嶼？這些數據對我們了解這個世界、尋找未來出路可能至關重要！更彆說還有道德……”
“道德？”秦雪冷聲打斷，語氣尖銳，“末世裡，活下去才是第一道德。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賭上我們整個團隊？信號裡的‘未知病原體’你聽到了嗎？萬一是一種新的、通過空氣傳播的‘菌絲’呢？我們可能沒到地方就全軍覆沒，或者把災難帶回來！”
蘇婉清的態度則更為矛盾，她身為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團隊目前的脆弱和林洛的狀況。“從醫學角度看，遠程援助是唯一理性的選擇。但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還能撐多久。而且……林洛的身體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林洛。他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新一輪的爭論讓他的頭痛愈發劇烈，腦海中那些碎片信息翻滾得更加混亂。
就在這時，陳筱雨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猛地撲到數據板前，手指飛快操作，對比著剛剛接收到的求救信號和之前從“守護者”數據庫裡破譯出的零星數據。
“等等……這個能量頻率……這個坐標……”她喃喃自語，臉色漸漸變得驚駭，“不可能……怎麼會……”
“發現了什麼？”林洛忍著痛苦問道。
“求救信號的背景噪音裡……有一種極其微弱的能量殘留頻率……”陳筱雨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種頻率……與數據庫裡記錄的、導致‘守望者陣列’被擊中的那種外部打擊能量的特征……有高度相似性！雖然微弱了無數倍，但頻譜特征吻合度超過65！”
她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恐懼和興奮交織的複雜情緒：“而且，‘魔鬼礁’區域……在災前就有過多起無法解釋的深海異常能量爆發記錄！被稱為‘龍三角’之一！難道……難道那裡不僅僅是環境惡劣？難道那裡……存在著與導致末世的元凶相關的東西？！科考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才被困的？”
這個發現，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又澆了一瓢冷水！
求救信號的價值和危險性，瞬間被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不再僅僅是可能重要的海洋數據，更可能直接關聯到“亥伯龍之怒”的起源，關聯到那個擊碎“守望者陣列”的、可怕的外部力量！
去，可能直麵末世根源的恐怖，九死一生。
不去，可能錯失了解真相、甚至找到反擊關鍵的機會，並且背負道德上的沉重枷鎖。
抉擇的天平兩端，都壓上了難以承受的重量。
然而，現實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權衡的時間。
“頭兒！”一直負責外部警戒的秦雪突然壓低聲音，臉色嚴峻地指向舷窗外，“看那邊！一點鐘方向，高空！”
眾人立刻湊到舷窗邊，透過厚厚的屏蔽層向外望去。
隻見極高的天際，一個小黑點正以穩定的速度盤旋掠過，在金色的天幕下留下一條細微的白色尾跡。
是無人機！而且其飛行模式和高度，絕非災前民用品所能及！
“是‘家園’的偵察無人機！”秦雪肯定地說，“他們在擴大搜索範圍，進行網格化偵查！我們的隱匿時間不多了！”
內憂外患，同時逼至頂點！
內部，領袖重傷未愈，團隊疲憊，資源匱乏，前途迷茫。
外部，神秘的求救信號蘊含著巨大的機遇與危險，而致命的追兵已經嗅到了蹤跡。
林洛感到太陽穴的血管在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在那痛苦和混亂的思緒中尋找一線清明。
向東，是迷霧籠罩、危機四伏的深海，可能藏著真相，也可能通往地獄。
向西，是尋找其他“種子”的渺茫希望，但路途同樣遙遠艱難，且強敵環伺。
固守？則意味著遲早被“家園”發現，以他們現在的狀態，絕無勝算。
沒有完美的選擇，隻有權衡下的取舍。
他猛地睜開眼，聲音因痛苦和決絕而嘶啞，卻異常清晰：
“回複求救信號。”
“告知他們，我們收到了信號，但距離遙遠，無法提供即時救援。請求他們儘可能傳輸已有的科考數據摘要和病原體信息。同時，告知我們的存在和大致方位可模糊處理），建議他們如果可能，向海岸線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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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折中而謹慎的方案。既表達了回應，嘗試獲取關鍵信息，又沒有承諾無法做到的即時救援，同時也為未來可能的接觸留下伏筆。
“那‘家園’呢？”秦雪追問。
“靜默狀態解除。”林洛的眼神變得銳利，“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靜雅，優先修複外部防禦和‘山貓’車的機動性。秦雪，製定主動防禦和反擊預案，利用地形和他們不敢徹底摧毀飛艇的心理。筱雨，全力嘗試乾擾那架無人機，或者……嘗試捕獲它的控製信號！”
他的思路瞬間清晰：以飛艇為誘餌和堡壘，積極防禦，爭取時間。同時，獲取海洋信息，為未來可能的方向做準備。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這塊骨頭，不好啃。”林洛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狠勁，“然後，在我們變得足夠強之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東方，那片未知的、波濤洶湧的深海。
“……再去決定，是向東，還是向西。”
命運的舵輪，在巨大的壓力和痛苦下，被他強行扳動了一個角度。
飛艇這艘孤艦，決定不再被動躲藏，而是要在這片金色的廢土上，亮出自己的獠牙，為自己爭取生存和發展的空間與時間。
(第三十一章完)
後續章節預告：
第三十二章：亮出獠牙
林洛的決定將團隊帶入主動防禦的新階段。李靜雅瘋狂加班，利用製造台和新材料加固飛艇關鍵部位，修複並升級“山貓”車，甚至開始嘗試製造簡易的地雷和絆索。秦雪則精心布置防禦陣地，規劃交叉火力點和撤退路線，將河床地形利用到極致。陳筱雨嘗試黑客手段乾擾“家園”無人機，過程驚心動魄，差點暴露自身位置，但也成功使其偵察效率下降。蘇婉清則忙於製備更多醫療物資，以應對即將可能發生的傷亡。就在他們緊鑼密鼓準備之時，“希望號”科考船竟然回複了！他們傳輸來一部分加密的海洋數據摘要顯示輻射超標嚴重且存在異常生物活動），並絕望地告知病原體具有高度傳染性和致命性，他們已無法移動。數據價值巨大，但情況比想象的更糟。同時，“家園”的偵察力度明顯加大，更多的無人機出現，甚至開始有地麵偵察小組滲透到附近區域。衝突一觸即發。飛艇團隊這艘傷痕累累的孤艦，已經亮出了它脆弱的獠牙，能否嚇退或者重創來犯之敵？第一場主動防禦戰，即將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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