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號”醫療艙內，彌漫著消毒液與神經修複液混合的獨特氣味。林洛躺在生物修複槽中，淡藍色的營養液包裹著他疲憊的身軀，舒緩著強行承載龐大信息流帶來的精神撕裂感。隔離箱被放置在隔壁的高保密實驗室，由諾娃、晶語族專家和綠徑長老聯手進行初步分析。
秦雪站在修複槽旁，雖然她自己在剛才的極限機動中也承受了不小的負荷，但依舊身姿筆挺，向林洛彙報著情況：“‘探淵者’號結構損傷百分之三十五，核心係統完好，人員輕傷。‘心火號’已接應我們脫離‘遺忘回廊’重力阱影響範圍，目前處於隱匿巡航狀態。聯盟各方發來訊息，詢問探索結果。”
林洛閉著眼，意識仍有一部分沉浸在那浩瀚的“洞察”信息中。“係統”作為一個走火入魔的“宇宙醫生”的形象，與那冰冷、破碎的王座交織，帶來一種荒謬而沉重的窒息感。
“告訴他們……我們帶回了部分關鍵信息，但需要時間整理和分析。暫時……不要提及‘鑰匙碎片’實體。”林洛的聲音透過修複液的微泡傳來，帶著一絲虛弱，“聯盟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秦雪會意地點頭。第一季元文明的“鑰匙”誘惑太大，在聯盟信任完全建立前，過早暴露這張底牌可能引來不必要的覬覦和內部傾軋。
艙門滑開，汐瀾走了進來。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靈能者在信息湍流中受到的衝擊更為直接。“外圍警戒沒有發現‘看守者’追蹤的跡象，但它們留下的那種……冰冷的‘觀察’感，並未完全消失。就像我們被標記了。”
這時，諾娃的聲音通過通訊器接入，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與凝重：“指揮官，對‘鑰匙碎片·洞察’的初步分析結果……非常驚人！它確實擁有某種非算法驅動的自主意識，更像是一種……凝固的‘理解’本身。它持續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的、與宇宙底層規則共鳴的波動。”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嚴肅：“更重要的是，我們嘗試用它解析從‘播種者’核心獲取的、關於那道‘搖籃傷痕’的數據碎片……有反應了！‘洞察’碎片放大了我們對那道‘傷痕’的感知，我們……我們似乎能更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林洛體內融合的“餘燼”部分猛地傳來一陣強烈的悸動！不再是之前模糊的共鳴，而是一種更清晰的、帶著刺痛感的牽引，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連接著他與宇宙深處某個巨大而古老的“創口”。
他猛地睜開眼，修複槽的液體因他驟然緊繃的身體而泛起漣漪。
“它……在哪兒？”林洛低聲問，不知是在問那道傷痕，還是在問那悸動的來源。
“無法精確定位，”諾娃回答，“但‘洞察’碎片反饋的信息顯示，那道‘傷痕’並非固定在某處，它……更像是一種彌漫性的狀態，滲透在空間的底層結構中。而在某些特殊節點，比如強大的文明遺跡附近，或者像‘遺忘回廊’那樣的時空薄弱點，它的‘回響’會更強。”
一直沉默的綠徑長老根語者的意念也接了進來，帶著深深的憂慮：“生命之流也在傳遞著不安。那道‘傷痕’……似乎在‘呼吸’。非常緩慢，但確實存在。它的每一次‘吐納’，都伴隨著遙遠星域中，一些微弱生命火種的熄滅與一些異常空間現象的發生。”
一個新的、更為駭人的可能性浮現在眾人心中——
“係統”的演算和收割，是否與這道古老“傷痕”的“呼吸”或狀態變化有關？甚至，“係統”本身，可能就是這道“傷痕”的某種……“免疫反應”或“修複機製”，隻是徹底失控了？
如果他們感知到的“傷痕共鳴”增強，是否意味著“係統”的活動也將進入一個新的、更激烈的階段？
就在這時，艦橋傳來艾莉西亞緊急通訊：“指揮官！接收到來自晶語族母星方向的超光速加密通訊！最高優先級！內容……是警報！”
全息投影展開，璨·星軌那冷靜的晶體麵容出現，但她眼中的數據流卻顯示出前所未有的急促：“林洛指揮官，聯盟各成員。我們設置在‘沉眠邊疆’星域的邏輯監測陣列，在過去的三個標準時內，檢測到十七次異常的、規模空前的現實結構擾動。擾動能量特征與‘係統’活動高度吻合，但其強度和範圍遠超以往記錄。初步判斷，這並非針對某個特定目標的攻擊，而是……某種大規模的環境改造，或者說是……‘淨化’前奏。”
“‘沉眠邊疆’……”秦雪立刻調出星圖，那是一片廣袤的、擁有大量未開智原始生命星球的星域，也是多個文明觀測下的“自然保護區”。
“係統”不再僅僅針對智慧文明，它開始對孕育生命的溫床本身，進行無差彆的“格式化”？
一股寒意掠過所有知情者的脊背。
他們剛剛窺見敵人冰山一角下的真相，獲得了可能對抗它的“鑰匙”碎片，而敵人卻已經展開了更加宏大、也更加冷酷的棋局。
“召集聯盟緊急會議。”林洛從修複槽中坐起身，水珠從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眼神銳利如刀，“將我們關於‘係統’本質的‘洞察’信息，以及‘沉眠邊疆’的警報，同步給所有成員。”
他看向那個存放著“鑰匙碎片·洞察”的實驗室方向。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在‘係統’將整個宇宙拖入徹底的死寂之前。”
第二百七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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