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和極致的屈辱讓林昊眼前陣陣發黑,渾身血液都衝上了頭頂。他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用儘全身力氣想要掙紮,想要站起來,想要撕碎眼前這張臉!但林宏腳下傳來的星力如同沉重的枷鎖,死死壓製著他,那屬於星塵境三重的力量差距,此刻如同天塹。掙紮隻是徒勞,反而引來周圍更加鄙夷和看戲的目光。
‘力量…我需要力量!’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林昊心中咆哮。就在這時,他緊握的左手掌心,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溫潤觸感。
是那塊東西!
那是他娘親,那個在他記憶中隻剩下模糊溫柔輪廓的女人,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一枚不起眼的暗銅色星形吊墜,隻有拇指指甲蓋大小,邊緣有些磨損,表麵布滿了玄奧古拙、卻又黯淡無光的細密紋路。它被一根同樣不起眼的黑色細繩穿著,一直貼身戴在他的脖子上,藏在衣襟裡。
此刻,它就在他死死攥緊的左掌心,緊貼著皮膚。那溫潤感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地透過掌心的劇痛和心頭的冰冷,傳遞到他的意識深處。仿佛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絕望的深淵裡,唯一能抓住的、帶著一絲微弱暖意的浮木。
混亂的思緒被這絲奇異的溫潤感稍稍拽回一絲清明。他死死咬著牙,將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和嘶吼強行咽回肚子裡,隻是用那雙布滿血絲、燃燒著刻骨恨意與不甘的眼眸,死死地、牢牢地盯住林宏那張寫滿得意的臉,仿佛要將這張臉烙印進靈魂深處!
“哼,垃圾一樣的眼神。”林宏被林昊眼中那近乎實質的恨意盯得心頭莫名一悸,隨即湧起更大的惱怒。他腳下再次用力一碾,才不屑地收回腳,仿佛踩了什麼臟東西般在地上蹭了蹭鞋底。“記住了,廢物,以後見了我,繞道走!否則,見你一次,踩你一次!滾吧!”
林宏冷哼一聲,在一眾狗腿子的簇擁和奉承下,揚長而去,留下身後一片更加刺耳的哄笑。
林昊趴在地上,塵土和汗水混雜著黏在臉上。手背火辣辣地疼,清晰地印著一個肮臟的鞋印,甚至能看到皮下滲出的淤血。胸口被星力衝擊的悶痛還在持續。但他仿佛感覺不到這些皮肉之苦。他慢慢地、極其艱難地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有再看周圍任何人,沒有理會任何目光,隻是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朝著演武場邊緣那處最不起眼的陰暗角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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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坐著一個同樣被遺忘的男人。
那是他的父親,林嘯。
曾幾何時,林嘯這個名字,是青陽鎮林家最耀眼的天才,是整個家族的驕傲。星璿境巔峰的修為,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然而,一切都在林昊的母親神秘失蹤後改變了。為了尋找愛妻,林嘯不顧家族阻攔,數次外出,最後一次重傷歸來,修為跌落,根基受損,更染上了一種古怪的寒毒,終日咳血,形容枯槁。曾經挺拔如鬆的身姿變得佝僂,曾經銳利如星的眼眸隻剩下渾濁和死寂。
他就那麼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陰影裡,仿佛與演武場中央的喧囂榮光處在兩個世界。當林昊被林宏踩在腳下羞辱時,他枯瘦的身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場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捏得哢哢作響,一股微弱卻極其暴戾的氣息幾乎要衝破他衰敗的軀殼!但最終,那股氣息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去。他猛地低下頭,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瘦削的肩膀痛苦地聳動著,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他用一塊洗得發白的手帕死死捂住嘴,指縫間,刺目的猩紅迅速暈染開來。
林昊走到父親身邊,沉默地蹲下。看著父親帕子上那刺眼的血跡,看著父親因為痛苦和無力而劇烈顫抖的佝僂身軀,看著那曾經頂天立地的脊梁如今被現實壓垮的弧度……一股比剛才被當眾踩踏、被無數人嘲笑更加尖銳、更加沉重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爹…”他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林嘯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將染血的手帕飛快地塞進袖中,抬起那張枯槁灰敗的臉,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手,似乎想拍拍兒子的肩膀,最終卻隻是無力地落在林昊同樣沾滿灰塵的胳膊上,輕輕拂去一點浮灰。
那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
“昊兒…沒事…沒事…”林嘯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粗重的喘息,“…是爹…沒用…”渾濁的眼睛裡,是深不見底的愧疚和無力。
林昊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他怕一抬頭,眼裡那滾燙的東西就會控製不住地掉下來。他用力地搖頭,喉嚨堵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父子二人,在這被整個家族遺忘的角落陰影裡,默默承受著各自的屈辱與傷痛。周圍的喧囂、慶祝、對林宏的讚美,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遙遠而模糊。隻有冰冷的現實,如同這角落裡的陰翳,沉甸甸地壓在他們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漸漸散去。演武場重歸空曠,隻留下炙熱的陽光和死寂。
“走吧,昊兒…回家…”林嘯拄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艱難地想要站起來,身體卻搖晃得厲害。
林昊連忙起身,攙扶住父親枯瘦的手臂。入手一片嶙峋的骨頭,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他沉默地支撐著父親大半的重量,父子倆的身影在空曠的演武場上投下兩道長長的、孤寂的影子,蹣跚著,一步步挪向林家那偏僻破敗的角落小院。
回到那間低矮潮濕、彌漫著淡淡草藥苦澀味的小屋,將劇烈咳嗽後疲憊不堪的父親安頓在唯一的破舊木床上躺下,看著他沉沉睡去,那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緊鎖著,帶著化不開的愁苦。
林昊才拖著同樣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自己那間更加簡陋、隻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張破桌的屋子。他反手關上吱呀作響的木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演武場上的一幕幕,如同最殘酷的烙印,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放:星辰碑上那恥辱的灰白光柱、林宏囂張得意的臉、無數道鄙夷嘲諷的目光、被當眾踩在腳下的劇痛與屈辱、父親咳出的鮮血、那深不見底的愧疚眼神……
“廢物…恥辱…”這些詞語如同毒蛇,反複噬咬著他的神經。
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憤怒、不甘、絕望混雜的情緒,如同岩漿般在他胸腔內翻騰、衝撞,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裂、焚毀!他猛地揚起拳頭,想要狠狠砸向地麵,發泄這幾乎要爆炸的情緒!
就在這時,緊握的左拳掌心,再次傳來那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潤觸感。
動作猛地頓住。
林昊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鬆開緊握的拳頭。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而在那血痕中央,靜靜地躺著那枚不起眼的暗銅色星形吊墜。
它依舊黯淡無光,布滿古拙的紋路,毫不起眼。但此刻,掌心的血痕似乎與它有了某種奇異的接觸,那溫潤感仿佛順著傷口,滲入血脈,帶來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安撫,竟奇跡般地稍稍平複了他腦海中翻騰的岩漿。
林昊將它舉到眼前,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昏暗光線,細細地看著。娘親模糊溫柔的笑容似乎又在眼前閃過,帶著無儘的眷戀和不舍。
“娘…”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嘶啞乾澀,帶著濃重的鼻音。
冰涼的銅墜緊貼著掌心,那絲溫潤感微弱卻持續不斷。它無法驅散現實的冰冷和絕望,卻像黑暗深淵裡唯一的一點微光,固執地存在著。
林昊死死攥緊了這枚娘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仿佛攥著溺水之人唯一的稻草。冰冷的銅質硌著掌心的傷口,帶來清晰的痛感,混合著那絲奇異的溫潤。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演武場的恥辱,林宏的獰笑,父親的咳血…所有畫麵都凝固在眼底,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力量…”林昊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受傷孤狼的低吼,在空寂的小屋內回蕩,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我要力量!”
他閉上眼,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掌心緊握的星墜,那微弱的溫潤感,成了這無邊黑暗與冰冷絕望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屬於“活著”的證明。
死物,竟比那些活著的血脈族人,更有一絲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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