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粗暴地拖拽到庭院中央,那口敞開的空棺材近在咫尺,散發著陳年木料和死亡的腐朽氣息。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我能看到那雙屬於林辰的手,正死死箍著我的胳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一拜天地——
紙人司儀那尖細扭曲的聲音響起,如同用指甲刮擦著骨頭。與此同時,虛空之中,一個幽怨詭異的戲腔女聲幽幽唱起,與司儀的聲音重疊:
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高粱抬……
我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按壓著向下彎腰。不是林辰和王胖子的力量,而是那道連接著我與爹爹的!每一次彎腰,我都感覺到魂魄被撕裂的劇痛,而遠處廊柱下,爹爹的悶哼和抽搐就更加劇烈。
淚水早已流乾,喉嚨裡隻能發出破碎的聲。我被迫朝著那陰森的天空和冰冷的大地叩拜,這場婚姻,天地不鑒!
抬上紅裝,一尺一恨,匆匆裁……
戲腔在繼續,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我的心上。紅裝?這浸滿我淚水和恐懼的嫁衣嗎?一尺一恨?這強行加諸在我身上的命運嗎?
二拜高堂——
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被強行轉向主位,那裡沒有坐著任何人,隻有兩個冰冷的牌位——陳府列祖列宗。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牌位之後,有無數的、充滿惡意的在注視著我,來自陳府那些早已死去的先人,他們在著這場為他們家族添丁進口的。
裁去良人,奈何不歸,故作顏開……
戲腔女聲帶著令人心碎的哭音。良人?我的良人在哪裡?那個曾私贈我銀簪,許諾終生的陳玉書嗎?可他早已是一具枯骨!而我,還要在這魂楔的強迫下,對著他的棺材?
身體再次被強行按下,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麵上。疼痛讓我一陣眩暈,靈魂仿佛都要被這屈辱的跪拜震出體外。
夫妻對拜——
最殘酷的一刻到來。我被扭轉方向,麵向那口貼著符籙的棺材。棺蓋不知何時移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濃烈的屍臭撲麵而來,我幾乎要嘔吐出來。透過縫隙,我能看到裡麵躺著一具穿著新郎喜袍的乾屍,麵色青黑,那應該就是陳玉書。
而在旁邊,那代表七房叔公的牌位後方,一股更加古老、腐朽、充滿淫邪意味的氣息鎖定了我,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靈魂。
不!我不要!我在心中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魂楔的力量與我自身的意誌瘋狂對抗,魂魄仿佛要被撕成兩半!廊柱下,爹爹的身體猛地弓起,眼珠凸出,顯然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她笑著哭來著,你猜她怎麼笑著哭來著……
哭來著,你看她怎麼哭著笑來著……
戲腔在此刻變得無比尖銳,充滿了嘲諷與悲涼。魂楔的力量徹底壓製了我的反抗,我的臉部肌肉被強行扯動,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還要恐怖的。蓋頭下的臉,一定是扭曲如厲鬼吧?笑著哭?哭著笑?這就是我,柳秀秀,在這場冥婚中的模樣!
我被迫朝著那口裝著腐屍的棺材,朝著那團令人作嘔的古老陰影,完成了最後的跪拜。
禮——成——紙人司儀拖長了調子,聲音裡帶著一種完成任務般的詭異滿足。
送入洞房——
洞房?我茫然地想著,隨即無邊的恐懼再次淹沒了我。所謂的,就是那口為我準備的、敞開的空棺材!
林辰和王胖子再次架起我,朝著棺材走去。我的身體軟得像一灘泥,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對抗中耗儘了。我隻能任由他們擺布。
堂前……
戲腔在此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什麼打斷。
他說了掏心窩子話……
在即將被投入棺材的前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帶著哽咽的青年男聲,在司儀和戲腔的掩蓋下,極其微弱地傳來:
秀秀……對不住……
是……是林辰的聲音?還是陳玉書生前的殘念?我已經分不清了。
下一刻,我被猛地拋入了棺材!
林辰代入陳玉書殘念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