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扳指散發出的清澈冰流與林辰意識碎片凝聚的暗紫光球,共同構築起一個脆弱卻堅定的能量場,如同暴虐深海中唯一的光明氣泡。純黑的同化流體如同擁有生命的潮汐,一次次拍打著這微小的領域,每一次撞擊都讓光幕劇烈搖曳,將那股否定存在的極致空虛感強行灌注進來。
王胖子死死抱著腦袋,牙齒打顫,那低語在他腦中化作童年時被孤立、被嘲笑的畫麵,誘使他放棄這無謂的掙紮。周教授眼神渙散,畢生研究的公式定理在低語中扭曲成嘲諷的符號,證明著一切努力的徒勞。陳國棟則以驚人的意誌力與那企圖瓦解他守護信念的力量對抗著,但他撐開能量場範圍的雙臂已在微微顫抖,皮膚下隱隱透出被黑色流體侵蝕的灰敗痕跡。
葉知秋是核心,也是承受反噬最強烈的人。她不僅要維持能量場,更要將大部分精神力用於維係與手中光球的連接,並引導它更有效地吸收空間中散落的林辰碎片。通過這不斷壯大的連接,她仿佛被強行拉入了一條由純粹痛苦構成的湍急河流。
這不是旁觀,而是感同身受的共擔。
她清晰地“看”到:
——林辰被禁錮的主體意識,正身處一個由無數麵不斷破碎又重組的“離彆之鏡”構成的迷宮。每一麵鏡子都在強製他重複體驗一段刻骨銘心的彆離:父親的背影、母親的哭泣、囍煞中柳秀秀被活埋的絕望、公館裡周琳被解剖的怨恨……這些痛苦並非依次而來,而是同時、疊加、永無止境地碾壓著他的靈魂。
——他左臂那融合的能量在夾縫中變得極不穩定,時而化作枷鎖將他死死捆縛,時而又像瀕臨爆炸的恒星,釋放出毀滅性的波動。他在用這危險的力量瘋狂衝擊著鏡迷宮的壁壘,每一次衝擊都讓他的意識體變得更加殘破,卻也讓他距離葉知秋手中的“碎片集合體”更近一分。
——更深處,葉知秋隱約感覺到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暗的意誌,似乎被林辰左臂的力量和這激烈的反抗所吸引,正從深淵的更底層投來冰冷的“注視”。那並非“同化意誌”,而是某種……更原始的東西。
“他……他在強行打通回來的路!”葉知秋聲音嘶啞,嘴角因精神過度負荷而再次溢出血絲,“但這樣下去……他的意識會先一步崩潰!”
必須幫他分擔!光靠收集碎片和被動等待不夠!
一個念頭劃過葉知秋的腦海,瘋狂而危險。既然她能通過連接感受到他的痛苦,那麼,是否也能通過這連接,反向將某種“支撐”傳遞過去?
她看了一眼手中光芒越來越盛的暗紫色光球,又看了看周圍苦苦支撐的同伴,最後目光落在散發著清涼流光的翡翠扳指上。
“幫我……穩住這裡!”她對陳國棟喊道,隨即不等回應,便猛地將大部分精神力,連同翡翠扳指中湧出的那股清涼能量一起,不再用於防禦,而是孤注一擲地,沿著那條痛苦的連接通道,逆向灌注而去!
這無異於在洪流中逆行!
“呃啊——!”
葉知秋身體劇烈一震,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瞬間投入了林辰所在的那個鏡迷宮!無數份彆離的痛苦如同億萬把冰錐同時刺穿她的靈魂!父親的背影、母親的哭泣、柳秀秀的絕望、周琳的怨恨……所有這些原本屬於林辰的酷刑,此刻她也親身體驗!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死死“盯”著連接通道的儘頭,那片混亂破碎的鏡迷宮!
“林辰!”
她的意念不再是呼喚,而是化作一道凝聚了她所有理性、堅韌、以及那份難以言喻情感的利劍,劈開混亂的痛苦洪流,精準地“刺”向林辰那正在瘋狂衝擊壁壘的意識體!
“路……我們鋪好了!”
“沿著……我的意念……給我回來!”
這不是溫柔的牽引,而是強硬的導航!是以自身靈魂為坐標,為他在這無儘的痛苦迷宮中,點亮一條歸途!
鏡迷宮深處,林辰那殘破不堪、幾乎要被無數痛苦記憶同化的意識體,猛地一滯!
他“聽”到了!
不是低語,不是怨念,而是葉知秋那清晰、堅定,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意念!那意念如同在無邊黑暗中燃起的烽火,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彆離之痛!
他左臂那狂暴的能量,似乎也因為這外來“坐標”的介入,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與……順從?
“嗬……”林辰那模糊的意識體發出了一個近乎破碎的笑聲意念,“……還是……這麼……霸道……”
下一刻,他不再毫無章法地衝擊,而是集中了所有殘存的力量,包括左臂那危險的能量,沿著葉知秋意念開辟出的那條微弱卻清晰的通道,如同歸巢的倦鳥,又像決堤的洪流,瘋狂地湧了過去!
“轟——!!!”
現實層麵,葉知秋手中那團暗紫色光球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整個脆弱的能量場劇烈膨脹,將周圍逼近的純黑流體狠狠推開!
王胖子、周教授被這股突如其來的能量衝擊震得暈厥過去。
陳國棟悶哼一聲,半跪在地,驚駭地看著葉知秋。
葉知秋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這股洶湧而來的、屬於林辰的完整意識洪流徹底衝垮、同化!連接通道不堪重負,發出即將斷裂的哀鳴!
但就在這最後關頭,翡翠扳指的光芒也暴漲到極致,那股清澈冰流強行穩住了即將崩潰的通道,並對林辰湧入的意識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過濾”——並非淨化痛苦,而是剝離了其中最狂暴、最具毀滅性的部分,暫時封存於扳指內部。
暗紫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終收斂回林辰那殘破不堪的肉身。
他依舊昏迷著,左臂的龜裂和灰紫色紋路依舊恐怖,但胸膛開始了微弱的起伏。
他……回來了。
儘管代價慘重,儘管意識與肉身都瀕臨極限。
葉知秋脫力地癱倒在地,意識模糊,最後映入眼簾的,是林辰微微顫動的手指,以及那片被暫時擊退、卻更加憤怒躁動、正在重新凝聚的純黑流體。
同化意誌,並未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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