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報告寫得異常艱難。
劉芯彤對著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如何描述林曉曉案的真相?提及“畫皮”異客?闡述陳科那套“執念化境”、“渡化消散”的理論?這無異於在嚴謹的司法文書上塗抹荒誕的鬼畫符。
最終,她采用了折中的寫法。重點突出了林曉曉因長期遭受特定人員網絡暴力導致嚴重心理問題,產生自毀傾向及幻覺,並詳細記錄了迅速鎖定並處理那名“毒舌君”騷擾者的過程。
至於那些無法解釋的低溫、白霜現象,以及當事人瀕死的生理狀態迅速好轉的奇跡,則模糊處理為“環境因素待查”與“當事人精神狀態波動影響生理指標”。
而陳科的存在,被她簡化成了“提供了關鍵心理疏導的民間專業人士”。
報告交上去,她預料中的質疑和駁回並未到來。反而是在報告提交後的第二天下午,她被直接請進了市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那位以鐵腕和務實著稱的老領導,李建國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關著,百葉窗拉下,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李局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前沒有泡茶,隻有一疊厚厚的、封麵印著“絕密”紅色字樣的檔案袋。他示意劉芯彤坐下,目光銳利如鷹,在她臉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鐘,像是在審視一件剛剛經曆烈火淬煉的瓷器。
“芯彤,”李局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同往日的凝重,“林曉曉的案子,你處理得很好。迅速,果斷,並且……解決了根源問題。”他輕輕拍了拍那疊厚厚的檔案袋,“類似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懸案、疑案,近幾年來,在全國各地,乃至我們本市,都時有發生。數量不多,但影響極其惡劣,一旦泄露,極易引發社會恐慌。”
劉芯彤的心微微一沉。她意識到,自己觸碰到的,可能隻是冰山一角。
“上麵已經注意到了這類現象,”李局繼續說道,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決斷,“經過研究決定,在市局層麵,成立一個秘密檔案,專門歸類、研究並嘗試處理此類‘異常案件’。鑒於你在趙明義案,尤其是林曉曉案中的表現,以及你與那位……陳科先生建立的聯係,組織決定,正式指派你為與他的‘特彆聯絡員’。”
特彆聯絡員。
這個詞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劉芯彤的心湖。她幾乎是立刻就想拒絕。與那個神秘莫測、滿口玄機的書店老板綁定?這意味著她將要長期、正式地踏入那個光怪陸離、違背她多年信仰的世界。這感覺,像是要被強行從熟悉的岸邊,推入一片未知的、漆黑的深海。
“李局,我……”她試圖開口。
“這是命令,不是商量。”李局打斷了她,眼神不容置喙,“我們需要一個既能堅守警察底線,又能理解並應對那些‘異常’的橋梁。你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合適的人選。記住,你的核心任務不變——維護社會穩定,保護人民安全。隻是手段和麵對的敵人,需要……拓寬一些。”
他拿起最上麵一份薄薄的文件夾,推到劉芯彤麵前:“這是你的新身份授權和保密協議。另外,鑒於此類案件的特殊性和緊急性,你需要保持與陳科先生的……高度協同。”
高度協同。說得冠冕堂皇,翻譯過來,就是她得和那個神棍朝夕相處,隨叫隨到。
劉芯彤拿起那份文件,指尖感受到紙張的冰冷。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命令就是命令,穿上這身警服,就意味著在某些時刻,個人好惡必須讓位於職責。
“是,局長。”她站起身,敬了一個標準的禮,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儘管內心波濤洶湧。
當她拿著那份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文件,再次推開“閒雲軒”那扇沉重的木門時,銅鈴的清脆聲響,此刻聽來竟有些刺耳。
陳科依舊在店裡。這次他沒有擦拭瓷器,也沒有修補古籍,而是坐在茶幾旁,獨自擺弄著一副古老的圍棋殘局。黑白棋子錯落有致地分布在棋盤上,構成一個看似平靜,實則殺機四伏的局麵。
聽到門響,他拈著一枚黑子的手指頓了頓,抬起頭,看到劉芯彤臉上那混合著無奈、抵觸和認命的複雜表情時,唇角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劉警官,”他放下棋子,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看你的臉色,我似乎要有‘編製’了?”
劉芯彤走到他對麵,沒有坐下,直接將那份文件放在棋盤邊緣,稍稍打亂了幾顆棋子的位置。
“上級命令。我被正式指派為你的‘特彆聯絡員’。負責與你協同處理……‘異常案件’。”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公事公辦。
陳科拿起文件,漫不經心地翻看了幾眼,隨即放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笑容裡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洞悉,讓劉芯彤莫名有些火大。
“看來,官方也終於意識到,有些麻煩,不是靠槍和手銬就能解決的。”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在評論天氣,“那麼,以後就要多多仰仗劉警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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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芯彤極不情願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彼此。”
“既然是‘高度協同’,”陳科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棋盤上,托著下巴,那雙淺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促狹的光,“為了辦案效率,劉警官是否考慮……搬過來住?閒雲軒樓上還有幾間空著的客房,環境清幽,絕對比警隊的宿舍要舒服。而且,萬一有突發案件,也省得你深夜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