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寧純淨的笑聲,如同清泉,日夜流淌在閒雲軒的後院,洗濯著空氣中沉澱的古老與隱秘,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氣勃勃的寧靜。
劉芯彤發現自己開始習慣在夜晚工作時,推開窗,任由那帶著花香的夜風和隱約的笑聲潛入書房,驅散卷宗帶來的沉悶與血腥氣。
這份寧靜,像一層薄紗,暫時掩蓋了水麵下愈發洶湧的暗流。
與那本《聊齋誌異》古本的共鳴,並未因生活的暫時平靜而減弱,反而如同藤蔓,在她未曾刻意關注時,悄無聲息地蔓延、紮根,變得更深,更難以忽視。
它不再僅僅局限於觸碰被“點亮”的篇目時,才能感知到那些殘留的尖銳情緒。
有時,她隻是坐在茶幾旁,那本古書就放在不遠處,她便能感到一種微弱的、持續的“存在感”,如同一個沉默的旅伴,靜靜地待在房間的角落,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自身的場域。
當她心神不寧或思緒紛亂時,那書似乎會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安撫般的波動;而當她凝神思考某個案件的關鍵時,書頁間又仿佛有清冷的風穿過,讓她精神一振。
更讓她心驚的是,她開始能“嗅”到某些即將發生的氣息。
那是一個午後,陳科外出訪友未歸,她獨自在閒雲軒整理過往的“異常案件”卷宗。
陽光透過窗欞,在布滿塵埃的光柱中投下安靜的光斑。
一切都顯得平和而尋常。
突然,毫無征兆地,她的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怨憤之氣,混合著某種對“公正”的、近乎偏執的渴望,如同無形的浪潮,毫無源頭地衝擊著她的感官。
這感覺強烈而鮮明,遠超她之前觸碰《畫皮》、《聶小倩》時所感知到的殘留情緒,更像是一種……預告。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呼吸有些困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茶幾上那本深藍色的古書。
書,安靜地躺在那裡。
但她“知道”,這感覺源於它。是它,在向她預示著什麼。
她強忍著不適,走到茶幾前,沒有伸手觸碰,隻是凝神“感受”著那本古書。那怨憤與渴望公正的情緒,如同縈繞在書本周圍的、無形的信息素,持續不斷地散發出來。
一個模糊的、帶著血腥氣的詞語,如同氣泡般從她混亂的感知中浮現——
“複仇……”
緊接著,另一個更加清晰,關乎秩序與程序的詞語接踵而至——
“科舉……不,是……審判?”
她無法理解這信息的完整含義,但核心指向卻異常明確:下一個即將被“喚醒”的,或者說,下一個即將找上門來的“麻煩”,與“複仇”和“對某種公正的極端追求”有關。
當陳科傍晚時分回到閒雲軒時,劉芯彤立刻將下午那奇異的預感告訴了他。她描述得儘量客觀,避免加入過多主觀臆測,但那份親身經曆的震撼與不安,卻無法完全掩飾。
陳科聽完,臉上的慵懶閒適瞬間褪去。他沒有立刻評價,而是走到茶幾旁,拿起那本《聊齋誌異》,指尖輕輕拂過封皮,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感知著什麼。
片刻後,他睜開眼,眼神變得異常凝重。
“你的感知沒有錯。”他沉聲道,將古書放回原處,“書靈的‘活性’正在以超出預料的速度增長。它不再僅僅是被動地記錄被‘渡化’的異客,它開始……主動散發‘信號’,或者說,它在依據某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規則,提前‘標記’下一個即將活躍的故事篇章。”
他踱步到窗邊,看著後院嬰寧和小白狐在花叢間嬉戲的身影,眉頭緊鎖:“這很不尋常。曆代渡異人記載中,書靈的蘇醒是一個極其緩慢、需要漫長歲月積累的過程。但現在……它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鍵。”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劉芯彤,“而鑰匙,很可能……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