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幻影與腦海中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纏繞了劉芯彤一整夜。
她幾乎是睜著眼睛等到天明,每一次閉眼,那鳳冠嫁衣的模糊身影和那句“時候快到了”的幽冷低語,便會在黑暗中浮現,驚得她睡意全無。
晨曦微露,她起身梳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底帶著清晰的青黑。
她刻意避開了那麵菱花銅鏡,用冷水反複拍打臉頰,試圖驅散那份源自心底的寒意。
陳科起得比她更早,已在院中那棵老槐樹下緩緩打著一套不知名的拳法,動作舒展如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
他臉色依舊不佳,但氣息比昨夜平穩了許多。見到劉芯彤出來,他收勢而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便已了然。
“沒睡好?”
劉芯彤沒有隱瞞,將昨夜鏡中所見、耳邊所聞,儘數告知。她聲音平靜,但緊握的指節透露出她內心的波瀾。
陳科聽完,沉默地走到那麵菱花銅鏡前,指尖拂過冰涼的鏡麵,閉目感應。
許久,他睜開眼,眉頭微蹙:“殘留的意念很淡,幾乎捕捉不到。並非實體,更像是一段……跨越時光投射過來的執念碎片。書靈的影響,確實在加深,它開始嘗試用更直接的方式與你溝通,或者說……侵蝕。”
他的判斷與劉芯彤自己的預感不謀而合。那份“饋贈”的力量,代價正逐漸顯現。
“可有辦法阻隔?”劉芯彤問。
“治標之法,或可在此鏡上施加封印,隔絕此類靈異投射。”陳科淡淡道,“但治本……根源仍在書靈本身。它若執意要聯係你,今日是鏡,明日或許是水,是玻璃,是一切可映照之物。”
正說話間,閒雲軒外傳來了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不是熟客隨意的拍打,也不是路人偶然的試探,那敲門聲帶著一種程式化的、不容忽視的規整與力度。
陳科與劉芯彤對視一眼。
“是他。”陳科語氣平淡,似乎早有預料。
劉芯彤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雜念,走過去拉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玄武。
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得沒有一絲褶皺的黑色西裝,像一座移動的黑色石碑。
隻是今日,他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許,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中的銳利和審視,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滿壓迫感,反而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平靜。
他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金屬公文箱,樣式簡潔,透著冰冷的科技感。
“陳先生,劉警官。”玄武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語氣平穩,“冒昧打擾。”
“請進。”劉芯彤側身讓開。
玄武邁步而入,目光習慣性地迅速掃過閒雲軒的內部陳設,最後落在陳科身上:“陳先生氣色似乎不佳。”
“有勞掛心,偶感風寒。”陳科隨口應道,走到茶幾旁主位坐下,示意玄武也坐。
劉芯彤則自然地走到一旁燒水準備泡茶,姿態如同此間主人。
玄武在陳科對麵坐下,將那個金屬公文箱平放在膝上,手指在箱蓋某個位置輕輕一按,箱蓋無聲滑開。裡麵並非武器或儀器,而是幾份裝訂整齊的紙質文件。
“上次蘇府與地鐵隧道事件,二位展現了卓越的……處理能力。”玄武開門見山,將一份文件推到陳科麵前,“經過評估,局裡認為,與二位建立更深入的合作關係,符合當前維護穩定的需要。”
文件的封麵上,印著《異常現象管理與研究局特彆顧問合作協議草案)》。
陳科沒有去碰那份文件,隻是慢條斯理地用熱水燙著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合作?如何合作?”
“聘請二位擔任我局‘特彆顧問’。”玄武語氣不變,如同在宣讀一份技術手冊,“主要負責處理一些常規手段無法解決、或解決成本過高的異常事件。我局會提供必要的情報支持與後勤保障。相應的,二位需定期提交事件處理報告,並在必要時接受問詢。”
劉芯彤將泡好的茶放在玄武麵前,目光掃過那份協議。
條件聽起來不算苛刻,甚至算得上優厚。但這“特彆顧問”的身份,就像一道枷鎖,一旦戴上,再想脫離異管局的視線,恐怕難如登天。
陳科燙完最後一個杯子,這才抬起眼,看向玄武,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聽起來,像是招安?”
“是合作共贏。”玄武糾正道,語氣依舊平板,“我局承認二位在處理特定‘異常’方麵的專業性與不可替代性。與其彼此消耗,不如整合資源。”
“整合資源?”陳科輕輕呷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