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像三道猙獰的疤痕,刻在菱花銅鏡的“臉頰”上。
燈下,那扭曲的裂痕泛著冷硬的光,不再僅僅是鏡麵的破損,更像是一道被強行撕開的、通往另一個維度的門戶。
陰冷、潮濕、帶著陳腐脂粉與絕望氣息的風,正從裂縫深處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吹得七星燈的紫色火焰明滅不定。
劉芯彤裹著薄毯,坐在床沿,臉色比月光還白。她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但眼神裡的驚悸未散,像受驚的鹿,死死盯著那麵破裂的鏡子。
方才夢中那聲聲泣血般的“救我出去”,仍在腦海深處回蕩。
陳科站在鏡前,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他伸出手,指尖並未直接觸碰鏡麵,而是在那三道裂縫前虛撫而過,感受著其中傳來的、混亂而強大的吸力與怨念。
“七星定魂陣阻隔不了它。”他的聲音平靜,卻像繃緊的弓弦,“聯係源於你的靈魂深處,與書靈綁定太深。堵,是堵不住了。”
劉芯彤抬起頭,看向他:“那怎麼辦?”
“進去。”陳科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如古井,“為解救你,也為解決這個隱患,我們必須主動進去。找到那個‘鏡妖’的核心,在它的世界裡,與它做個了斷。”
“進去?”劉芯彤瞳孔微縮。
進入一麵鏡子?一個由無數女性婚姻悲劇執念聚合而成的世界?這聽起來比麵對任何實體異客都要凶險萬分。
“鏡界非實非虛,是執念與靈識的交彙之地。在其中,意念即為真實,情感即為力量。”陳科解釋道,“風險極大,你的意識可能會被同化,可能永遠迷失在其中。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怕嗎?”
劉芯彤看著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疏離,此刻卻寫滿凝重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裡那股寒意強行壓了下去。
她搖了搖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你在,就不怕。”
陳科眼底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像是冰湖投入一顆暖石。
他伸出手:“那就抓緊我。無論在裡麵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感受到什麼,記住,我是真實的,你是真實的,我們之間的‘錨點’是真實的。以此為基,方能不迷本性。”
劉芯彤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兩人站起身,一同走向那麵破裂的銅鏡。
隨著靠近,那從裂縫中滲出的陰風更加強烈,帶著嗚咽般的聲響。
鏡中的影像開始扭曲、晃動,不再反射現實的臥室,而是變成了一片混沌的、流動的暗色漩渦。
陳科左手緊緊握著劉芯彤的手,右手抬起,指尖凝聚起一點璀璨的金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星辰。他對著那三道裂縫的中心,緩緩將指尖點去。
“閉眼,凝神!”
劉芯彤立刻閉上雙眼,將全部心神集中在與陳科交握的手上,集中在那份溫暖的觸感上。
就在陳科指尖觸及裂縫的刹那——
“嗡!”
一聲並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震蕩在靈魂深處的巨響轟然爆發!
劉芯彤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她,將她狠狠地向後拉扯!
天旋地轉,感官瞬間失靈,仿佛整個人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沒有儘頭的洗衣機!
無數破碎的、尖銳的、充滿負麵情緒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意識——絕望的哭泣、瘋狂的尖笑、玉器碎裂的聲響、紅綢被撕裂的刺耳聲、詛咒與哀求交織的呢喃……
她死死咬著牙,憑借著刑警超越常人的意誌力,對抗著這股靈魂層麵的撕扯與侵蝕。
此刻,她唯一的支點,就是掌心那份始終沒有消失的、來自陳科的溫熱與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那瘋狂的旋轉和撕扯感驟然停止。
腳下一實,重新踩到了“地麵”。
劉芯彤猛地睜開眼,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襲來,她幾乎站立不穩,全靠陳科攙扶才沒有倒下。
她喘息著,抬頭看向四周。
然後,她愣住了。
這裡……還是她的臥室嗎?
格局依稀相似,但一切都透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
所有的事物,都是左右顛倒的。床在右邊,窗戶在左邊,桌椅的位置完全相反。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讓人不適的是,所有的物體都失去了它們原本穩定、實在的質感,變得……柔軟,扭曲,像是在水底看到的倒影,隨著無形的波紋微微晃動。
牆壁上的紋路如同活物般緩慢蠕動,天花板像是融化的蠟,隨時會滴落下來。
光線不知從何而來,一片昏黃,如同重度黃疸病人的眼白,渾濁而壓抑。
空氣中彌漫著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陳腐檀香和脂粉的甜膩氣味,但更加濃鬱,幾乎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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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