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外麵的人,好像……能懂我們。”
小謝那細微如風吟的聲音,帶著一絲長久孤寂後驟然被理解的顫抖,在這落滿塵埃的寂靜書海裡,漾開了一圈看不見的漣漪。
秋容那雙靈動的眸子眨了眨,好奇與戒備交織。
她飄忽的身影向小謝靠攏了些,像是尋求依靠的妹妹,目光卻依舊牢牢鎖在陳科與劉芯彤身上,尤其是劉芯彤——她身上那股與書籍同源卻又更加鮮活、更加溫暖的靈性氣息,讓秋容感到一種陌生的吸引力。
陳科沒有繼續靠近,也沒有釋放任何帶有壓迫感的力量。他隻是站在那裡,如同一位誤入鄰家後院的訪客,姿態平和,目光沉靜地回望著那兩位由書香與寂寞孕育出的靈體。
“我們確實能懂。”接話的是劉芯彤。她沒有陳科那樣玄妙的靈覺,但她有刑警的洞察與共情。
她上前一步,與陳科並肩,目光掃過這間巨大而荒涼的舊圖書館,感受著那無處不在的、幾乎要將人淹沒的沉寂。
“守著這麼多的書,卻沒有人來讀,沒有人來探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定很寂寞吧?”她的聲音清晰,帶著一種理解的溫和,而非居高臨下的憐憫。
小謝默默地點了點頭,素白的身影在陰影裡顯得愈發單薄。
秋容則撇了撇嘴,帶著點少女的嬌憨與委屈:“以前……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這裡有好多先生、好多學生,他們會在這裡看書,爭論,寫字……熱鬨得很。後來……後來他們都走了,去了新的、亮堂的地方。這裡就隻剩下我們,和這些不會說話的書……”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失落。
“所以,當那兩位同學晚上來這裡,那麼專注地看書,你們就想……把他們永遠留下來,陪你們?”劉芯彤順著她們的心思,輕聲問道。
秋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被說中心事的慌亂,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我們又沒有傷害他們!我們給了他們最好的書,最有趣的學問,還有……還有我們陪著他們!在那個世界裡,他們可以一直讀下去,一直探討下去,再也不用離開!這難道不好嗎?”
小謝輕輕拉了拉秋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這麼激動,但她的眼神裡,也帶著同樣的迷茫與固執。
漫長的孤寂,已經讓她們將對陪伴的渴望,扭曲成了一種自以為是的“善意”囚禁。
劉芯彤看著她們,看著這兩個因執念而存在、因寂寞而偏執的靈體,心中沒有厭惡,隻有一種複雜的唏噓。
她想起了閒雲軒,想起了後院那片被嬰寧“照料”得過於繁茂的花海,想起了偶爾會在月光下現出原形、慵懶舔著爪子的小白狐。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燭火,在她心中亮起。
她轉過頭,看向陳科,眼神征詢。
陳科與她目光交彙,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許。
得到他的支持,劉芯彤再次麵向小謝和秋容,臉上露出了一個真誠的、帶著邀請意味的微笑。
“把彆人強行留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裡,就算再好,也不是真正的陪伴。”她看著兩位女鬼書生靈,聲音溫和而堅定,“而且,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這裡會被徹底遺忘,被拆掉,或者……被像外麵那些人一樣,隻把你們當成‘異常’來處理?”
她的話,像一根針,輕輕刺破了小謝和秋容那由寂寞構築的、脆弱的保護殼。
她們的身影微微晃動,臉上流露出恐懼與不安。她們能感覺到圖書館外那些冰冷的窺探目光,那是一種與書香格格不入的、充滿威脅的氣息。
“但是,”劉芯彤話鋒一轉,伸手指了指自己和陳科,“我們有一個地方。那裡也有很多書,比這裡更多,更雜,從上古殘卷到海外奇談,什麼都有。那裡也不隻有書,還有……朋友。”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像你們一樣的,暫時棲息在那裡的朋友。有喜歡笑、喜歡種花的嬰寧,有偶爾會惡作劇但心地不壞的小白狐……那裡沒有人會趕你們走,也沒有人會把你們當成怪物。你們可以在書海裡自由來去,可以找到真正誌同道合的‘書友’,可以擁有……更廣闊的世界,和更長久的、不被強迫的陪伴。”
她的話語,如同在兩位久居井底的靈體麵前,推開了一扇通往廣闊天地的窗。
小謝和秋容徹底愣住了。她們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絲……難以抑製的、微弱卻真實的心動。
更多的書?真正的朋友?自由來去?不被驅逐?
這些詞彙,對困守在此不知多少歲月的她們來說,遙遠得如同天方夜譚。
“你……你說的是真的?”秋容的聲音帶著顫抖,不敢相信。
“閒雲軒,歡迎你們的加入。”這次開口的是陳科。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千年沉澱下的、令人信服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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