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軒外,是靈力碰撞的轟鳴,是邪氣侵蝕的嘶嚎,是陣法不堪重負的呻吟。
而在那被層層守護的主屋內,卻是另一種死寂,一種被無形恐懼攥緊心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雲歌蜷縮在床榻最深的角落,小小的身子裹在柔軟的錦被裡,卻依舊抖得像風中殘葉。
他那由純粹光暈構成的身體,此刻光芒紊亂地閃爍著,時而明亮刺眼,時而黯淡得幾乎要熄滅,如同他劇烈波動的情緒。
那雙琉璃般純淨剔透的眼眸裡,盛滿了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外麵那些可怕的聲響、混亂暴戾的能量波動,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斷衝擊著他初生不久、尚且脆弱無比的靈識。
他創造出來的那些光點朋友——那隻總是豎起長耳朵的兔子,那隻杯身上纏枝蓮紋會蕩漾的茶杯,還有那條喜歡在書頁間探頭探腦的迷你龍——此刻全都失去了往日的活潑。
它們瑟縮在雲歌身邊,緊緊依偎著他,小小的光點身體明滅不定,發出細微的、如同啜泣般的嗡鳴。
光點兔子試圖用腦袋蹭蹭雲歌的小腿,卻在接觸到雲歌因恐懼而逸散出的紊亂靈息時,自身的光暈也一陣扭曲,差點潰散。
它們是他的造物,與他心意相通,此刻也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份源自本能的、對毀滅的恐懼。
“嗚……嗚嗚……”
壓抑不住的、小獸般的嗚咽,終於從雲歌緊咬的唇瓣間漏了出來。
大顆大顆的光淚,如同破碎的星辰,從他琉璃般的眼睛裡滾落,劃過光暈凝聚的臉頰,還未落地,便化作點點瑩輝消散在空氣中。
他不懂什麼是戰鬥,什麼是生死,他隻感覺到外麵有非常非常可怕的東西,想要闖進來,想要傷害一直陪伴他、給他講故事的娘娘,還有那個雖然有時候有點嚴肅、但總會在他控製不住力量時耐心引導他的爹爹。
劉芯彤退入主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尖銳地疼。
外麵戰況激烈,陳科獨撐大局,她必須參與防禦,可眼前這個瑟瑟發抖的孩子,同樣需要她。
她迅速將霰彈槍靠在門邊,甚至來不及抹去額角的汗水和沾染的灰塵,幾步便衝到床榻邊。
她沒有立刻去抱他,而是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蜷縮在角落的雲歌平齊。
她放緩了因戰鬥而急促的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溫柔,儘管她的指尖因為緊張和後怕還在微微顫抖。
“雲歌,不怕。”她伸出手,沒有直接觸碰他因能量紊亂而顯得有些不穩定的身體,隻是懸停在他麵前,掌心向上,散發著屬於人類的、溫暖的氣息。
“娘娘在這裡,爹爹也在外麵保護我們。你看,”她指了指窗外那雖然黯淡卻依舊頑強閃爍的青金色光罩,“爹爹很厲害,他把壞人都擋住了。”
她的聲音像是最柔和的羽毛,輕輕拂過雲歌躁動不安的靈識。
雲歌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看向劉芯彤。
她臉上沾著些許煙塵,發絲也有些淩亂,但那雙總是清澈冷靜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一種讓他安心的力量。
她身上沒有外麵那些可怕的氣息,隻有讓他依戀的、屬於“母親”的溫暖。
他猶豫著,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光暈流轉的小手,輕輕放在了劉芯彤溫暖的掌心上。
一瞬間,那股屬於現實的、穩定的暖意,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混亂的本源。
他周身的劇烈光芒波動,稍稍平複了一些。嗚咽聲漸漸止住,但他依舊緊緊抓著劉芯彤的手指,仿佛那是狂風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外麵……好吵……好可怕……”他抽噎著,用帶著濃重奶氣、卻清晰了許多的意念,向劉芯彤傳遞著自己的感受。
“我知道,雲歌不怕。”劉芯彤就勢坐在床榻邊,將他輕輕攬入懷中,用身體隔絕了部分來自窗外的聲音和能量餘波。
她能感覺到懷裡的小身體依舊緊繃著,微微發抖。
她用手一下下,輕柔地拍著他的背,哼起了一首不成調、卻異常舒緩的搖籃曲。
這是她記憶中早已模糊的、屬於她童年時母親的旋律。
就在這時,窗外猛地傳來一聲劇烈的爆鳴,顯然是陳科與那三名破陣者交鋒到了關鍵時刻。
整個閒雲軒都隨之震動了一下,屋頂簌簌落下些許塵埃。
雲歌猛地一顫,剛剛平複一點的恐懼再次湧上,小手死死攥住劉芯彤的衣襟,琉璃眼裡滿是驚惶。
劉芯彤抱緊了他,聲音依舊穩定,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雲歌,看著娘娘。”
雲歌依言抬起小臉。
“記住,無論外麵發生什麼,爹爹和娘娘,都會保護你,保護我們這個家。”她的目光灼灼,如同暗夜裡的星辰,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雲歌的靈識深處,“我們是一家人。家人,就是要互相守護的。”
“家……人……”雲歌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對他而言既陌生、又似乎意義非凡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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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劉芯彤,又忍不住將目光投向窗外。
透過窗紙,能看到那青金色的光罩在劇烈地閃爍,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他能模糊地感應到,那個總是氣息悠遠平和的“爹爹”,此刻的力量正如洶湧的波濤般奔騰、爆發,甚至……帶上了一絲他從未感受過的、屬於淩厲與決絕的意味。
爹爹,為了守護這個“家”,在外麵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