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粘稠,黑暗。
暗渠之中,冰冷刺骨的汙水淹沒了蕭凡的胸口。
他一手攙扶著虛弱的母親,一手緊緊拉著驚魂未定的妹妹,在死寂的黑暗中艱難前行。
“凡兒,我們這是要去哪?”
柳青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是為這未知的命運,更是為自己兒子的巨大變化而心驚。
“一個安全的地方。”
蕭凡的聲音沙啞而沉穩,在這狹窄的甬道中,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沒有回頭,但那屬於淬體四重的強大感知,早已將身後的一切納入掌控。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一個被藤蔓覆蓋的出口,出現在眼前。
蕭凡率先鑽了出去,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裡是一片荒廢的莊園,雜草叢生,斷壁殘垣,在清冷的月光下,透著一股鬼蜮般的蕭索。
但在蕭凡的眼中,這裡卻暗藏殺機。
每一顆看似隨意的枯樹,每一塊不起眼的亂石,都隱隱構成了一座精妙的殺陣!
這是一種與武道截然不同的力量體係,古老而森嚴。
“哥……”
蕭若雪被他拉出暗渠,看著眼前這片荒涼的景象,眼中閃過一絲畏懼。
“彆怕。”
蕭凡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卻投向了莊園深處那座唯一還算完整的閣樓。
那裡,一道身影,靜靜地佇立在月光之下。
姬清雪。
她依然坐在那張輪椅上,一襲素白的長裙,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仿佛亙古以來,她就一直在這裡,等待著。
“你比我預想的,要快一些。”
她的聲音,如這月色般清冷,卻讓蕭凡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
“母親,若雪,我們到了。”蕭凡扶著她們,走向姬清雪。
姬清雪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柳青眉和蕭若雪。
沒有憐憫,也沒有刻意的熱情,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秋月,帶夫人和小姐下去休息,請最好的醫師為她們診治。”
她身後的侍女秋月,連忙上前,怯生生地扶住柳青眉母女。
“凡兒,你……”
柳青眉擔憂地看著蕭凡,不肯離去。
“娘,放心,這裡是安全的。”
蕭凡給了母親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柳青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輪椅上那個深不可測的女人,最終,還是被秋月扶著,走進了閣樓深處。
偌大的庭院,隻剩下蕭凡與姬清雪二人。
“多謝。”
蕭凡沙啞地吐出兩個字。
“這是交易的一部分。”姬清雪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蕭凡的身上。
她看著他那張陌生的刀客麵容,看著他眼中那褪去絕望,沉澱為無儘深淵的冰冷。
“教坊司,巡防營,還有朱屠那個淬體五重的老狗。”
“你不僅救出了人,還攪得帝都一夜不寧,最後全身而退。”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沒有直接問他力量的來源,卻將所有的問題,都擺在了明麵上。
蕭凡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想要真正合作,想要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支持,就必須拿出足夠的籌碼。
“趙高,死了。”
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轟!
姬清雪那張古井無波的絕美臉龐上,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驚的神色!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
趙高!秦冷月座下第一走狗,東廠之主,淬體四重巔峰的絕頂高手!
他死了?
這個消息,比蕭凡在教坊司大開殺戒,還要震撼百倍!
“你殺的?”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顫音。
蕭凡沒有回答,隻是心念一動。
他的目光,穿過閣樓的窗戶,落在了庭院角落,一個正在修剪花草的老花匠身上。
在他的視界中,那老花匠的頭頂,赫然浮現出三個血色的大字。
【三星罪人】!
“那個花匠,”蕭凡的聲音冰冷而詭異,“三年前,他是宮裡的禁衛,曾奉秦冷月的密令,將你的一位忠心侍衛,沉屍於護城河。”
“罪孽等級,三星。該殺。”
姬清雪的身體,猛地一僵!
這件事,是她心中隱藏最深的痛,除了她自己和極少數幾個心腹,絕無外人知曉!
而蕭凡,卻一口道破!
並且,還用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給出了一個精準的“罪孽等級”!
這就是他力量的來源?
審判罪惡,執掌生死?
姬清雪看著蕭凡,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終於明白,自己賭對了!
她賭到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個足以顛覆整個皇朝的……變數!
長久的沉默。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給的籌碼,足夠了。”姬清雪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