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投在牆上。
他一動不動,仰頭望著畫中人,仿佛一尊石像。
宋雪凝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緒。
那是一種深沉的悲傷。
就在這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般擊中了她。
渡亡舟,能見到逝去的親人。
兄長,難道也動了那個念頭?
她想跟哥哥好好問一問,但不知為何,她不敢麵對這個事情。她害怕宋正卿真的要去渡亡舟。
而見了母親的代價就是徹底遺忘掉母親。
生命中沒有了母親,那這個哥哥還是原來的哥哥嗎?
又或者,哥哥隻是暫時思念母親而已,看看她的畫像。
是自己想多了。
哥哥是一個多麼堅強的人,他怎麼可能去乘坐渡亡舟?
她不敢再看,悄無聲息地退回房間,一夜無眠。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回到自己房中,她還是睡不著,還是想著明天得和哥哥問一問,起碼旁敲側擊一下。
出現問題總歸要麵對,掩耳盜鈴,始終不妥。
第二天清晨,宋雪凝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見宋正卿從臥室中走出,立即上前攔住。
“哥,你想去坐那艘船,是不是?”她直接問道。
本來她想問得委婉一點的,可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開門見山。
宋正卿身體一僵,低聲道:“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我感覺得到。你十分思念母親,一想到母親,你就很痛苦。所以你想去見一麵,所以你去問羅逸塵登渡亡舟的具體過程。可是見一麵的代價是永遠忘記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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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往日的沉穩蕩然無存。
“是又如何?”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宋雪凝大驚失色。
“哥你瘋了!難道你不是想見母親一麵,而是真想忘記母親?身為人子卻故意忘記母親?而且我們親眼見過羅公子的下場,陸霜說得清清楚楚,那渡亡舟會損耗精氣、折損壽元!那艘船是吃人的妖物!”
“吃人?妖物?”宋正卿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裡滿是自嘲與悲涼,“雪凝,你很聰明,你什麼都懂,你總能看透真相。可你懂不懂,有些痛苦,比被妖物吃了還難受?”
“我不知道,因為你沒有說。”
宋正卿突然一聲長歎。
“你我年幼喪親,你那時還小,感受不深,尚能嬉笑玩鬨。可我呢?我卻夜夜夢魘!每日閉上眼,都是爹娘的樣子!那些場景,那些聲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像刻在骨頭上的烙印,剔都剔不掉!實在太難受了,又是那麼想,想起來又那麼痛苦,沒有一天是安穩的,我隻想過一過安穩的生活。就好像羅逸塵一樣,你看他忘記了痛苦,就非常快樂,我也想像他那麼快樂。而且在徹底遺忘之前還能見上一麵,也算是得償所願……”
宋雪凝連連後退,臉色蒼白。
兄長看似是家中頂梁柱,是她的依靠,可他也隻是比她年長幾歲而已。
父母慘死之時,他所承受的衝擊與恐懼,遠比年幼的她深刻得多。
這些年來,他將所有的痛苦都獨自扛下。
在她麵前,他永遠是那個溫和可靠的兄長。
她習慣了他的堅強,卻忽略了他內心深處的煎熬。
宋雪凝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真正關心過兄長內心所想。
兄妹二人相對而立,空氣仿佛凝固。
那幅母親的畫像,依舊在牆上溫婉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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