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有這樣的交流,倒是難得。
宋雪凝看著宋正卿那張憔悴的臉,心中突然湧起巨大的恐慌。
她害怕下一刻他就會消失在門外,走向半月湖那片致命的濃霧。
如果渡亡舟不會傷害他身體的話,或許宋雪凝會默認宋正卿去乘坐渡亡舟。
可是渡亡舟對身體的損害太大了。
不行,絕不能讓他去!
宋雪凝再三勸阻。
宋正卿嘴上答應。
吃完早飯之後,宋正卿倒是恢複了以前的淡定從容。
許多京城才女閨秀來忘憂齋看書,宋正卿熱情地給她們介紹新到的書畫。
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和昨天晚上那個發呆的男人截然不同。
可是宋正卿越是這樣正常,宋雪凝就知道他越不正常。
他這是在掩飾。
果不其然,到了天黑之後,街上泛起了一層霧。
宋正卿想要出門。
宋雪凝攔在他的身邊,非要去不可嗎?
宋正卿反問道:“讓我開心點不好嗎?”
“可是開心的代價是遺忘,是病重,甚至可能是死亡。”
“痛苦地活六十年和快活地活三十年,你選哪個?”
“我不管,我要活的,我隻要活得長久的哥哥。”
“我隻是去一次而已,頂多有點小傷小痛,不打緊。”
宋雪凝猛地摸過一把裁紙刀,反手抵住自己的脖頸。
“雪凝!你做什麼!”宋正卿失聲喊道。
“哥,其實我什麼都懂。”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把刀放下!”宋正卿怒道。
“其實我知道你活得很痛。可是,我們是兄妹,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我們的家,是由你、我,還有對爹娘的記憶共同組成的。如果你忘了娘,那這個家,就塌了一半。那艘船,渡走的不僅僅是記憶,更是精氣,是活人的根。你若敢踏上那艘船,回來時,便隻能見到我的屍首。當然了,你也可以不用怕,大不了再乘坐一次渡亡舟。那就不用為我的死而傷心。”
“你!”宋正卿渾身劇震。
他看著妹妹決絕的眼神,
那不是威脅,而是陳述。
他知道,她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一聲長歎。
“好。”他看了一眼母親的畫像。
“我答應你,我不去。”
宋雪凝這才鬆開手,跌坐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但她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
隻要渡亡舟還在,兄長心中的那個念頭就隨時可能複燃。
她無法排解宋正卿心中的痛苦。
但是她可以破解渡亡舟的秘密。
今天起了大霧,就是能夠看到渡亡舟的時候,但是他不敢出去,害怕她前腳剛走,宋正卿後腳就跟著走了。
半月湖那麼大,他可以去彆的岸邊。
所以她需要喊幾個朋友來幫忙盯著宋正卿。
幾日後夜晚,又升起了大霧。
宋雪凝把林丹青何見微等人喊了過來,讓他們陪著宋正卿聊天。
她自己前往半月湖。
湖邊的水汽浸透了她的衣衫,帶來陣陣寒意。
但她毫不在意,緊緊盯著被濃霧籠罩的湖麵。
湖邊人影綽綽,他們都想登上渡亡舟。
人們都在焦急等待著。
不知不覺到了三更時分,湖麵上卻不見船的影子。
宋雪凝聽到旁邊的人聽人說,前幾日王衙內的船被人鑿穿了。
所以那艘假船沒有再出現。
而王衙內得罪了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