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璽裕靠在審訊椅上,雙臂被固定在扶手上。
他抬起眼皮,看著眼前這個走進來的年輕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怎麼?”
“那兩個老家夥不行了,就派個毛頭小子來?”
“江城分局是沒人了嗎?”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輕蔑,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激怒對方,找回自己對場麵的控製權。
徐帆沒有理會他的挑釁。
他沒有坐到審訊員的位置上,而是拉過一張椅子,在距離陳璽裕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一個既能施加壓力,又不會引起過分對抗的距離。
“彆緊張。”
徐帆開口,聲音很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不是來審你的。”
“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陳璽裕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聊天?”
“警官,你是不是搞錯了?這裡是審訊室,不是茶館。”
“跟我聊天,你配嗎?”
徐帆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夾裡,取出了幾張照片,輕輕放在了冰冷的金屬桌麵上。
照片被一張一張推到陳璽裕的麵前。
“看看吧。”
陳璽裕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是兩個不同的年輕女性。
她們都在夜色下的公園裡跑步,臉上帶著運動後的紅暈,笑容燦爛,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
一個是秦紅惠。
另一個是張路蓉。
兩個都是死者。
“照片拍得不錯。”
徐帆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疾不徐。
“構圖,光線,都很講究。”
“看得出來,拍攝者是個很懂攝影的人。”
陳璽裕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那兩張照片,眼神晦暗不明。
“我們找專業人士分析過。”
徐帆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秦紅惠的照片。
“這兩張照片,雖然拍攝地點和人物都不同,但有很多共同點。”
“拍攝的焦段,光圈的設置,幾乎一模一樣。”
“這說明,拍攝者習慣使用固定的拍攝參數。”
他又點了一下張路蓉的照片。
“還有這個,相紙。”
“是同一款專業級的柯達相紙,市麵上不常見,一般是專業攝影師或者攝影發燒友才會用。”
徐帆頓了頓,目光落在陳璽裕的臉上,觀察著他每一個表情。
“兩個不同的死者,生前都被人用同樣的手法,同樣參數的相機,同樣的相紙拍下了照片。”
“陳總,你說,這是不是太巧了點?”
陳璽裕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臉上的囂張氣焰,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許多。
“巧合而已。”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世界上懂攝影的人多了去了。”
徐帆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你說的對。”
“所以,光憑這個,確實說明不了什麼。”
他話鋒一轉。
“但是,拍攝者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他自以為很聰明,實際上卻致命的錯誤。”
徐帆將秦紅惠的那張照片單獨抽了出來,推到陳璽裕的眼前。
“你仔細看這張照片的背景。”
照片的背景裡,有一家鞋店,明亮的櫥窗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看到了嗎?”
“這家鞋店的櫥窗玻璃。”
徐帆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激光筆,一道紅色的光點,精準地落在了櫥窗玻璃的一角。
那裡,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反光。
“我們把這張照片進行了超高精度的技術還原和銳化處理。”
徐帆說著,拿起了桌上的平板電腦,解鎖,打開了一張圖片。
那是經過處理後的放大圖。
圖片上,原本模糊的反光人影,變得清晰起來。
一個男人,正舉著一台單反相機,鏡頭對準了夜跑的秦紅惠。
那個男人的臉,赫然就是陳璽裕。
雖然因為反光和角度問題,麵部有些許變形。
但他的臉部輪廓,和身上那件出鏡率極高的定製款風衣,足以鎖定他的身份。
陳璽裕死死地盯著平板電腦上的那張照片。
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挑釁的麵具,在鐵一般的證據麵前,被砸得粉碎。
他眼中的震驚,再也無法掩飾。
他怎麼也想不到,警方居然能從一個如此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節裡,找到他。
“很驚訝,對嗎?”
徐帆關掉了平板電腦,語氣依舊平靜。
“你以為自己做得很完美,神不知鬼不覺。”
“你跟蹤她們,偷拍她們,挑選你認為最完美的照片,作為你犯罪儀式的開端。”
“你很享受這個過程,對不對?”
“享受那種躲在暗處,像神一樣掌控彆人生死的感覺。”
徐帆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剖開陳璽裕精心偽裝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