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雷暴，無人安眠。
次日清晨，雷聲稍歇，但天空依舊陰沉得如同鉛塊，空氣中彌漫著雨後如果那能稱之為雨的話，更多的是電離水汽）的腥甜與焦糊混合的怪味。隊伍簡單休整，處理了傷員的傷勢，繼續向廢土深處進發。
地勢開始出現明顯的變化，不再是平坦的焦土，而是出現了大片大片如同琉璃般光滑、折射著詭異彩光的丘陵——這是被極致高溫瞬間熔融又冷卻形成的“雷擊岩”。行走其上，需要萬分小心，不僅滑不留足，某些區域還殘留著強大的靜電，稍有不慎便會引發小範圍的放電。
“隊長！有發現！”一名在前方探路、代號“山貓”的戰士突然發出警示。他蹲在一處雷擊岩的背風麵，指著地麵。
眾人立刻戒備地圍攏過去。隻見在焦黑的地麵上，散落著幾片破碎的、布滿綠色銅鏽的金屬片，上麵隱約可見繁複的雲雷紋飾。旁邊，還有半截斷裂的、非石非玉的殘碑，碑文已被侵蝕得模糊不清，但其中一個古篆的“殿”字，卻依稀可辨。
“這是……青銅器殘片？還有石碑？”葉靈均蹲下身，仔細查看那紋飾，“這雲雷紋，是上古時期祭祀禮器上常見的紋樣。”
林凡拾起一塊青銅碎片，觸手冰涼沉重，即便曆經無數歲月與雷霆摧殘，依舊能感受到其鑄造時的精良與一股內斂的靈性。他神識掃過，眉頭微蹙：“上麵殘留著極其微弱的香火願力痕跡，還有……一絲被雷霆淨化過的怨念。”
“看來，在很久以前，這裡並非廢土，而是存在過一座與祭祀相關的殿宇。”陳教授的聲音通過加密通訊器傳來，隊伍一直與龍城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係，“根據紋飾和碑文字體判斷，很可能是商周時期的遺跡。隻是不知為何，會湮滅於此，並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雷烈用腳踢了踢旁邊的雷擊岩，甕聲甕氣道：“肯定是讓這鬼雷給劈沒的唄！啥殿也扛不住這麼天天劈啊！”
“恐怕沒這麼簡單。”林凡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若隻是天災，遺跡殘骸應分布更散亂。你們看這些碎片，似乎都集中在一條隱約可辨的、由某種黑色基石鋪就的‘路’的兩側。”
經他提醒，眾人才注意到，在琉璃化的地麵和碎岩之下，確實有一條寬約三丈、斷斷續續向前延伸的黑色石基，材質非金非石，即使在如此環境下也未曾熔化，隻是布滿了深刻的裂紋。
“這路……指向我們感應的方向。”葉靈均輕聲道。
一種莫名的預感浮上林凡心頭。他示意隊伍沿著這條古老的黑色石基小心前進。
越是深入，發現的遺跡殘骸越多。除了青銅碎片和石碑，還出現了巨大的石獸殘軀似獅似兕，頸帶鬃毛，足生利爪，風格古樸雄渾），斷裂的玉琮，甚至還有一些保存相對完好的、刻滿了星圖與卦象的圓形玉璧。
“《周禮·春官》有載，‘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葉靈均指著一塊半埋在焦土中的青色玉璧，聲音帶著一絲震撼，“這些玉璧和玉琮，是上古時期祭祀天地、溝通神明的重要禮器！這裡，很可能是一處極其重要的祭天遺址！”
就在眾人為這古老的文明遺跡感到心驚時，前方探路的戰士再次傳來消息。
“報告！發現完整建築！”
隊伍加快腳步，繞過一片扭曲的、如同巨型荊棘般的金屬化石林，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幾乎半埋入地下的巨大殿宇基座！
基座同樣由那種神秘的黑色巨石壘砌而成，高出地麵約十丈，範圍極廣，目測不下百畝。雖然上半部分已然坍塌，被厚厚的琉璃質和碎石覆蓋，但殘存的基座牆體依舊巍峨，上麵雕刻著無數早已失去靈光、卻依舊能看出輪廓的日月星辰、山川社稷圖案，以及大量早已失傳的古老祭祀場景。
而在基座的正前方，一座高達五丈、通體由青銅鑄造的巨門，竟然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巨門緊閉，上麵布滿了厚厚的銅鏽，但門板上鑄造的兩尊巨大的、人麵鳥身、耳掛青蛇、足踏赤龍的神隻形象依舊清晰可見！
“這是……句芒？蓐收？還是……”葉靈均看著那古老而威嚴的神隻形象，一時間竟無法準確辨認，隻覺一股蒼茫浩瀚的氣息撲麵而來。
“是上古雷神麾下的屬神，‘強良’與‘翕茲’。”林凡沉聲道，他識海中的《周易本義》微微震動，傳遞出相關的信息，“據傳強良銜蛇操蛇，翕茲掌電控光，皆司雷霆之屬。此殿，恐怕供奉的並非普通天神，而是與雷霆相關的古神！”
這個發現讓眾人心頭巨震。一處上古雷神祭祀遺址，竟然位於如今狂暴的雷殛廢土核心區域？這僅僅是巧合，還是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林大哥，你看那裡！”葉靈均忽然指著青銅巨門下方。
隻見在門縫邊緣的陰影處，散落著幾片新鮮的、與周圍古老銅鏽格格不入的暗藍色金屬碎片，上麵還殘留著微弱的能量波動——與弱水沼澤中，歸墟教徒使用的器物材質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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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過這裡！”雷烈眼中厲色一閃。
林凡上前，仔細檢查那青銅巨門。門上有強大的禁製殘留，雖然曆經歲月和雷霆消磨，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阻止著任何外力開啟。但在門楣上方，他發現了數道清晰的、由某種尖銳工具強行撬鑿留下的新痕跡，痕跡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歸墟邪力。
“他們試圖強行打開這門，但失敗了。”林凡判斷道，隨即他臉色微變，“不對！他們的目標可能不是門後的東西，而是這扇門本身，或者門上的禁製！”
他猛地抬頭，望向廢土更深處，那座被雷霆鎖鏈纏繞的環形山方向。歸墟教在此地設立塔陣封印震卦本源，又試圖破壞這上古雷神殿宇的禁製……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哢嚓——！”
就在這時，一聲不同於尋常雷鳴的、仿佛什麼東西碎裂的清脆聲響，自青銅殿宇基座深處傳來！緊接著，整個基座開始微微震動，那扇青銅巨門上的禁製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不好！他們可能觸動了什麼！”林凡厲聲喝道，“後退！警戒！”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原本就陰沉的天空，驟然間雷雲翻湧，如同煮沸的開水！無數道粗大的紫色雷霆不再隨機劈落，而是如同受到了統一的指揮，齊齊向著這座古老的青銅殿宇彙聚而來！
一場圍繞著上古遺跡與現世本源的風暴，驟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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