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蘇醒後的第七日,龍城上空籠罩的陰霾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稍稍驅散。並非天氣轉好,而是那股源自城中心靜室的、日益淵深平和的氣息,如同定海神針,穩住了惶惶人心。他依舊深居簡出,但每一次短暫的露麵,那清澈洞徹的目光,都讓人莫名安心。
聯合研究室內,氣氛與以往截然不同。李斯特博士不再是唯一亢奮的聲音,林凡的存在讓數據的解讀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靈性”。此刻,全息投影上正展示著一段極其複雜、被標記為“異常能量糾纏態”的星軌殘留數據,這是之前從未成功解析過的部分。
“看這糾纏模式,”李斯特眉頭緊鎖,“完全違背了已知的能量守恒與熵增定律,就像……就像兩種截然相反的規則在互相吞噬又共生。”
林凡靜立一旁,目光落在那些扭曲的光譜線上。【易鏡·鏡照大千】自然運轉,在他心田間,那些冰冷的數據漸漸“活”了過來,演化出一幅景象:並非簡單的吞噬,而更像是“陰”與“陽”被某種外力強行扭曲、剝離了中間廣闊的“調和”地帶,導致了極致的對立與衝突,最終共同滑向毀滅的深淵。這正是“寂滅星軌”部分規則的本質體現——一種走向終極“否”卦天地不交)的畸變。
“博士,”林凡忽然開口,聲音平和,“若我們暫時放棄用‘對抗’的思路去理解它,而是嘗試……‘融入’其流轉的節奏,尋找其中因極致扭曲而產生的、必然存在的‘脆弱平衡點’呢?”
“融入?脆弱平衡點?”李斯特一怔,隨即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你的意思是……不把它當成需要征服的敵人,而是視為一個畸變的、但依舊遵循某種內在邏輯的‘病人’,我們去找到它病理結構中最不穩定的那個‘病灶’?”
“可以這麼理解。”林凡點頭,指尖在虛空中輕輕劃過,引動一絲微不可察的天地能量,模擬出數據中那段糾纏態的某種韻律,“易理講究‘變’與‘通’。此處看似死局,然物極必反,這極致的扭曲本身,或許就是其‘變’之所在。”
他引導著那絲能量,並非強行衝擊,而是如同音叉般,以一個特定的、極其微妙的頻率,輕輕“叩擊”著模擬出的糾纏結構中的一個看似最穩固、實則因承受最大張力而最為脆弱的節點。
嗡……
全息投影上,那段代表死寂與混亂的光譜線,竟隨著林凡的“叩擊”,開始發生細微的、規律性的震顫!雖然並未瓦解,但其內部那令人窒息的凝固感,似乎被撬開了一絲縫隙!
“我的天……”李斯特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參數,“你……你找到了它的‘共振頻率’?!雖然極其微弱,但這證明它的結構並非無懈可擊!”
就在這時,艾莉西亞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罕見的、如釋重負的神情。
“最高議會傳來新的指令。”她看向林凡,語氣複雜,“‘務實派’以你成功乾擾‘靜默鐘擺’及最新研究成果她指了指屏幕上那正在規律震顫的數據)為依據,成功駁回了‘控製派’的激進提案。議會最終決議:承認龍城在應對‘寂滅星軌’威脅方麵的‘獨特價值’與‘潛在不可替代性’,開拓者號將轉為‘觀察與有限合作’模式,放棄強製收容計劃。”
她頓了頓,補充道:“凱爾文少將已被臨時召回述職。新的指令是,在不妨礙星環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向龍城提供部分非核心的、與地脈修複及規則研究相關的技術支持。當然,所有數據共享依舊是雙向的。”
這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雖然星環的威脅並未完全解除,但至少,那柄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劍,被暫時移開了。龍城贏得了一段寶貴的發展時間,也獲得了一定的外部資源。
林凡聞言,臉上並無太多喜色,隻是微微頷首:“如此甚好。”他深知,這並非星環的仁慈,而是基於利益與力量的重新權衡。自身的實力與價值,才是立足的根本。
壓力稍減,林凡將注意力轉向了內部。他來到石鳶和阿土照料老族長的房間。經過這些時日的休養,加上龍城集中資源的治療,老族長雖然依舊昏迷,但麵色紅潤了一些,氣息也平穩悠長。
石鳶正按照葉靈均教導的方法,小手按在老族長心口,嘗試用自身純淨的血脈之力,極其溫和地梳理老者體內淤塞的氣息。阿土則在一旁,用古老的守嶽族語低聲吟唱著祈福的歌謠,音調蒼涼而厚重。
林凡靜靜地看著,【鏡照大千】之下,他能“看”到石鳶那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守嶽之力,如同涓涓清泉,緩慢滲透進老族長近乎枯萎的經脈與識海,與那沉寂的守嶽本源產生著微弱的共鳴。而那古老的歌謠,似乎也蘊含著某種奇特的精神力量,安撫著老者殘存意識中的痛苦與混亂。
“恩人!”石鳶看到林凡,眼睛一亮,小臉上滿是認真,“我感覺……族長爺爺身體裡,好像有東西……在慢慢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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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走上前,輕輕將手搭在老族長的腕脈上,易鏡之力小心探入。果然,在那片因過度消耗而沉寂的本源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守嶽族的古老意誌,正在石鳶血脈之力的滋養下,如同沉睡的種子,開始萌發出一點幾乎不可察的生機。
“你做得很好,石鳶。”林凡溫和地鼓勵道,“堅持下去,族長會感受到的。”
他心中明了,喚醒這位知曉古老秘密的守嶽族長,對於理解並修複坤域地脈的創傷,至關重要。
離開房間,林凡信步走在龍城的街道上。夕陽的餘暉給殘破的城池鍍上了一層暖金色。他看到幸存者們不再僅僅是麻木地勞作,一些人開始聚集在學者身邊,學習辨認草藥、繪製簡單的聚靈符文;校場上,雷烈正指導著戰士們將雷霆血氣與“乾”卦的剛健意境結合,吼聲震天;葉靈均則在另一角,向有火行天賦的人演示如何讓離火更加凝聚、持久……
微光處處,生機暗藏。
林凡回到靜室,盤膝坐下。窗外,開拓者號的輪廓在暮色中依然清晰,但那份壓迫感已悄然轉變。
前路依舊漫長,歸墟的威脅依舊如芒在背,“寂滅星軌”的謎團遠未解開。
但龍城,終於在內外交困中,憑借自身的堅守、智慧與一點點運氣,撬開了一道縫隙,看到了一絲通往未來的微光。
星輝為契,破局新途已現。
接下來,便是沿著這微光,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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