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地脈織錦”計劃的穩步推進中悄然流逝。龍城周邊,原本死寂的冰原開始顯露出一絲微弱的生機。並非草木蔥蘢,而是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腐朽氣息淡去了許多,風雪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潤澤。城內,得益於地脈節點的修複,能量愈發充盈,修行易理的氛圍也更加濃厚。
林凡行走在剛剛完成疏導的一處地脈節點旁,這裡曾是一片被黑色冰晶覆蓋的窪地,如今冰晶已然消融,露出下方濕潤的、帶著淡淡靈氣的土壤。他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易鏡·鏡照大千】自然流轉,感知著其中那微弱卻活潑的生機,如同傾聽一個久病初愈者逐漸有力的心跳。
連續數月的高強度修複工作,對他而言並非負擔,反而是一種彆樣的修行。每一次引導能量疏通淤塞,每一次淨化歸墟殘留,都讓他對坤域地脈的“脾性”、對能量流轉的“紋理”有了更細致入微的體會。他不再僅僅滿足於宏觀的“卦象”調控,開始嘗試去理解構成卦象的、更加基礎的單元——爻。
《易》之根本,在於爻變。陰陽二爻,排列組合,方成八卦,衍生萬物。地脈能量的流轉,看似宏大,其根基亦是無數細微能量的生滅、聚合、離散,亦可視為無數“爻”的變動。
他閉上雙眼,心神徹底沉入腳下這片剛剛複蘇的大地。【易鏡】之光不再僅僅映照地脈能量的整體流向,而是如同顯微鏡般,不斷“放大”,聚焦於能量流轉那最細微、最本質的層麵。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能量光點,無序閃爍。
漸漸地,光點的明滅開始呈現出某種規律……陽動陰靜,陽升陰降……無數細微的“陽爻”——)與“陰爻”)在意念中浮現,它們並非靜止的符號,而是充滿動態的、不斷相互轉化、彼此作用的能量基本單位!
地脈的流淌,是無數“爻”的奔流;
能量的凝聚,是特定“爻”序列的穩定;
歸墟的侵蝕,是強行將有序的“爻”序列打亂,注入混亂的死寂之“爻”;
而他的修複,則是引導、糾正這些錯誤的“爻”變,使其回歸自然的生克流轉!
一種明悟如同清泉,滌蕩過林凡的心田。
他之前運用卦象,如同駕馭已成型的工具,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以然。如今,他開始觸摸到構成這些“工具”的“材料”與“原理”!若能洞悉每一“爻”在不同“時”與“位”下的深意與變化之機,那麼他對力量的掌控,將不再局限於固定的卦象,而是能隨心所欲,組合無窮!
【通爻境】的壁壘,在這一刻,悄然鬆動。
他仿佛聽到了一聲來自規則深處的、極其輕微的“哢嚓”聲。並非境界的立刻突破,而是通往新天地的大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他的感知,他的理解力,對能量微觀層麵的操控力,都在這一刻有了質的飛躍!
就在這時,他懷中那塊一直沉寂的、最初獲得的坤輿之引碎片調和碎片),忽然傳來一陣溫熱。一段更加清晰、卻依舊殘破的意念信息,流入他的腦海——
那不再是傾覆巨鼎的悲壯畫麵,而是一幅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景象:在一片混沌未分、清濁始判的虛空中,一尊龐大無邊、銘刻著天地初開所有規則紋理的青銅巨鼎正在緩緩旋轉,定鼎乾坤,梳理陰陽!鼎身之上,無數“爻”象如同活物般流轉、碰撞、演化,構成了世界的基石!
這巨鼎,並非毀滅,而是定立與梳理!是秩序的開端!
刹那間,林凡福至心靈。
他所追求的易道,他所要守護的坤域,乃至需要對抗的“寂滅星軌”,其核心,或許便是這“定立梳理”與“混亂崩壞”之間的鬥爭!
“林凡!”
一聲帶著急切與驚喜的呼喚,將林凡從深沉的悟道中驚醒。是葉靈均,她快步走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守嶽族長……他醒了!”
林凡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收斂了所有氣息波動。通爻初悟的玄妙感沉澱於心,他點了點頭:“回去。”
龍城之內,當林凡踏入那間縈繞著淡淡藥香與古老歌謠的房間時,看到的是靠在床榻上、雖然依舊虛弱,但雙眼已然睜開的老者。
那雙眼眸,不再渾濁,而是如同曆經了萬古風霜的磐石,深邃、滄桑,卻又帶著一絲重見天光的茫然與疲憊。他看到了林凡,目光在其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化為一種複雜的、仿佛看到了某種希望與責任交織的神情。
石鳶和阿土跪坐在床邊,激動得難以自持。
老者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林凡,嘴唇翕動,發出極其沙啞、卻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聲音,用的是古老的守嶽族語:
“大地……的悲鳴……你……聽到了……”
“承載……易道……的……後來者……”
“巨鼎……碎……星軌……傷……”
“守護……最後的……‘鼎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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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雖不完全聽懂守嶽古語,但借助【易鏡】對意念的感知與懷中碎片的共鳴,他瞬間明白了老族長的意思!
坤域地脈的創傷,遠古的災難,果然與那定鼎乾坤的青銅巨鼎的破碎有關!“寂滅星軌”,便是那場災難留下的“傷疤”!而歸墟教,便是試圖讓這“傷疤”徹底惡化、吞噬一切的勢力!
而守嶽族世代守護的,不僅僅是地脈,更是殘存在地脈深處的、屬於那尊巨鼎的最後一道核心規則烙印——“鼎紋”!這正是那束縛“星軌”的金色鎖鏈的力量源頭,也是坤域至今未徹底死去的根本原因!
老族長的蘇醒,不僅驗證了林凡之前的諸多猜測,更帶來了關於敵人本質與守護核心的關鍵信息!
林凡走到床邊,迎著老者那充滿期盼與重托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但那份已然通爻初悟、明澈堅定的道心,以及懷中碎片傳來的同源共鳴,便是最好的回答。
老者看著林凡,那萬古不變的磐石般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緩緩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沉睡。但這一次,他的氣息平穩而安詳。
林凡退出房間,抬頭望向龍城那經過修複、隱隱泛動著生機光華的天空。
通爻初悟,使他看清了前路更細微的脈絡;
鼎紋之秘,讓他明白了肩負使命的真正重量。
歸墟教,星環同盟,“寂滅星軌”……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那尊破碎的、曾定鼎乾坤的古老巨鼎。
下一步,或許便是要尋找並守護那殘存的“鼎紋”,甚至……探尋重聚巨鼎,再定乾坤的一線可能?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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