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如同闖入巨獸咽喉的扁舟，毅然駛入那片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的濃稠迷霧。艦體外層的能量護盾與迷霧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護盾能量讀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下降。外界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艦船引擎的低沉轟鳴，以及每個人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
林凡靜立艦橋，雙眸中的清輝穿透觀測窗，投入那片無儘的灰綠。“通爻”感知在這裡受到了極大的壓製和乾擾，無數混亂、扭曲、充滿惡意的爻象如同暴風雪般撲麵而來，試圖汙染他的靈覺。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構築起一道無形的易道屏障，過濾著這些精神毒素。
“導航係統完全失靈，隻能依靠林凡顧問的指引。”艦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方位無誤，繼續下潛。”林凡的聲音平靜，成為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坐標。他能清晰地感應到，那枚“薪火微金符”如同風中殘燭，卻在堅定不移地指向迷霧最深處，那冰冷、龐大、貪婪的意誌核心。
隨著深度增加，海水壓強劇增，護盾光芒明滅不定。窗外不再是單純的黑暗，偶爾有巨大、模糊、難以名狀的陰影緩緩遊過，投下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些低語開始直接出現在船員的腦海裡，誘惑著他們放棄抵抗，融入這“永恒”的寧靜。
“緊守靈台！是精神攻擊！”葉靈均低喝，離火真氣在艦橋內流轉，灼燒著無形的精神觸須。石鳶也將坤元之力擴散開來，雖然在大海深處受到壓製，但那源自大地根本的厚重意誌，依舊能給予眾人一絲錨定感。
突然，林凡猛地睜開眼：“左滿舵！緊急上浮五十米！”
艦長毫不猶豫執行。就在艦船險險避開的瞬間，一道無聲無息的、由純粹寂滅意誌構成的暗流，如同無形的鍘刀，從他們原本所在的位置橫掃而過！所過之處，連海水都仿佛被短暫地“抹除”了一部分，留下真空的軌跡。
眾人心有餘悸。
“我們到了它的‘警戒區’。”林凡臉色凝重，“它發現我們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前方的迷霧驟然翻湧，向兩側分開，露出一片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
那並非自然的海底，而是一片巨大無比的、由某種慘白色骨質與暗綠色活體組織糾纏構築的海底祭壇！
祭壇呈不規則的圓形，直徑恐怕有數公裡，其邊緣聳立著無數扭曲的、如同痛苦人形掙紮凝固而成的骨柱，柱頂燃燒著幽綠色的魂火。祭壇表麵，鐫刻著無數複雜而褻瀆的符文，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不斷抽取著周圍海水中彌漫的“海蝕”之力，以及……從祭壇中心區域飄蕩而來的、無數淡藍色、充滿痛苦與絕望的靈魂光點！
那些靈魂光點，赫然便是像阿樽一樣，被汙染、被抽取了靈魂本源的漁民！他們如同飛蛾撲火，身不由己地彙入祭壇中心，那裡有一個不斷旋轉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漩渦之中，隱約可見一個由無數靈魂碎片拚湊而成的、巨大而模糊的眼球虛影，正冷漠地“注視”著闖入者。
而在祭壇的四周，匍匐著數不清的、形態各異的深海畸變體，它們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向著祭壇中心頂禮膜拜，發出低沉而狂熱的精神嗡鳴。更遠處，幾條堪比山巒的巨型觸手緩緩舞動，其上布滿了吸盤與慘白的眼球，散發出令人絕望的威壓。
這裡，就是“海蝕”的源頭！歸墟教在深海建立的，用於接引“深淵低語者”、汙染規則的恐怖祭壇！
“檢測到超高強度精神汙染源！能量等級……無法估算！”監測員的聲音帶著絕望。
“那就是……深淵低語者的投影？”葉靈均握緊了離火劍，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即便是她，也能感受到那眼球虛影中蘊含的、足以讓星辰寂滅的冰冷意誌。
“不完全是。”林凡的“通爻”感知艱難地穿透層層阻礙，分析著祭壇的結構，“它更像是一個……‘放大器’和‘接收器’。真正的‘深淵低語者’本體可能還在更遙遠的星海或維度，這個祭壇和眼球投影，是它乾涉坤域、播撒‘海蝕’的橋頭堡。”
他的目光落在祭壇中心，那吞噬靈魂的黑暗漩渦下方。在那裡，他感知到了一股更加隱晦、卻與整個祭壇乃至“海蝕”規則緊密相連的核心能量源。那或許就是維持祭壇運轉、放大低語者力量的關鍵！
“必須摧毀那個核心！”林凡指向漩渦下方，“否則，隻要祭壇還在，它就能源源不斷地製造汙染，甚至召喚來更強大的力量！”
然而，如何突破這無數的畸變體守護，接近那被嚴密保護的祭壇核心？
就在這時，祭壇中心那巨大的眼球虛影，似乎徹底鎖定了“破浪號”。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億萬靈魂哀嚎與純粹寂滅意誌的精神衝擊，如同宇宙初開的大爆炸，無聲無息，卻毀滅一切地，向艦船席卷而來！
這一擊，遠超之前的所有！艦船護盾如同紙糊般瞬間破碎！連葉靈均的離火與石鳶的坤元之力都被強行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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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眾人即將被這股精神洪流吞沒的千鈞一發之際——
林凡猛地踏前一步，識海中那新生的【易鏡】清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起來！他不是要去硬撼這股毀滅性的力量，那無異於螳臂當車。他要做的，是“變”！是利用“通爻”之境，在這絕對的毀滅洪流中，找到那理論上存在的、由極致的“吞噬”轉向刹那“停滯”的“爻變之機”！
“易之道，陰消陽長，否極泰來！吞噬的儘頭，便是滿溢！給我……滯！”
他將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易道感悟、所有的文明薪火之意，孤注一擲地注入【易鏡】，化作一道細微到極致、卻精準刺向那精神洪流中某個代表“極限”與“轉換”的微妙節點的意念之針！
“嗡——！”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毀滅性的精神洪流，在即將觸及“破浪號”的刹那，其內部結構因林凡這搏命般的乾預，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卻真實存在的凝滯！
雖然隻有零點幾秒，但這寶貴的瞬間，為“破浪號”爭取到了最後的生機！
“引擎過載！最大功率！脫離衝擊範圍！”艦長嘶吼著，幾乎將控製杆推到底部。
“破浪號”尾部噴射出熾烈的藍光，險之又險地擦著那凝滯後再次奔湧的精神洪流邊緣，如同被巨人手掌邊緣掃到的石子，翻滾著被拋飛出去，艦體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多處受損報警燈瘋狂閃爍。
但，他們活下來了！
艦橋內一片狼藉，眾人東倒西歪，大多口鼻溢血，精神力遭受重創。
林凡更是直接軟倒在地，麵色如紙，七竅中都滲出細細的血絲，【易鏡】清輝黯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熄滅。強行乾預那等層次的力量，反噬遠超想象。
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那重新被迷霧籠罩的祭壇方向，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它……並非不可戰勝……核心……就在那裡……”
說完，便徹底昏迷過去。
“破浪號”帶著重傷的隊員與昏迷的林凡，如同受傷的海獸，掙紮著向迷霧外圍遁去。而深海祭壇之上，那巨大的眼球虛影緩緩轉動，似乎將林凡的身影，牢牢刻印在了那由無數靈魂碎片構成的瞳孔之中。
第一次正麵交鋒，人類一方慘敗，卻也真正窺見了敵人的冰山一角，並留下了……一絲微不足道，卻頑強燃燒的，反擊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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