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黏膩如蛛網,無聲地籠罩著這片廢土。
基地外圍,那圈鏽跡斑斑的鐵絲網突然發出一陣低沉而詭異的震顫,頻率極低,不像是風,更不像是野獸的撞擊,倒像是一根巨大的琴弦被無形的手指撥動,餘音在每個人的耳蝸深處嗡鳴。
指揮所內,林九的眼球布滿血絲,他已經整夜未眠。
屏幕上,無數道綠色的數據流瀑布般傾瀉而下,那是從昨夜那道神秘光軌中截獲的殘餘信號。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暴力破解和交叉比對,他終於從一堆毫無意義的亂碼中剝離出了一段極短的頻率編碼。
當他將這段編碼輸入舊時代的軍用數據庫時,一行塵封了三十年的記錄彈了出來,對應著某次慘烈的邊境衝突中,一支孤軍發出的最後訊號。
那是一段戰術密語,隻有八個字:“陣地仍在,建製已失。”
林九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猛地抬頭,望向窗外那片尚未被陽光穿透的濃霧。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中炸開——昨夜那看似儀仗般的巡弋,根本不是什麼宣告主權的儀式,它是在執行某種古老的“確認程序”!
它在尋找,在呼喚,在確認那些失落在時間長河裡的“建製”!
“敵襲——!”
幾乎在林九想通一切的同時,了望塔上傳來淒厲的警報聲,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不是獸群!也不是變異體!”
地平線上,十幾個模糊的黑點正破開霧氣,緩緩浮現。
它們以一種沉穩得令人窒息的速度,沿著早已廢棄的國道舊線,徑直朝著基地的方向逼近。
那不是狂奔的野獸,而是鋼鐵的輪廓——一支從未在任何幸存者勢力檔案中登記過的武裝車隊。
趙雷帶著三名百戰餘生的老兵,幾乎是撞開了哨塔的門。
他一把搶過觀察員手中的高倍望遠鏡,死死地抵在眼眶上。
鏡片裡,車隊的細節被放大到極致。
領頭的是一輛改裝過的重型卡車,車頭焊著猙獰的撞角。
最刺眼的,是綁在卡車防空炮管上的一麵旗幟,雖然褪色破損,但那橄欖綠的底色和鮮紅的“八一”徽記,依舊讓趙雷的心臟猛地一抽。
那是一麵早已被遺忘的武警防暴部隊旗。
車頂上,一挺同樣古老的85式高射機槍鏽跡斑斑,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蒼穹,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祭奠。
趙雷的瞳孔縮成了針尖——槍口是空的,供彈箱的蓋子虛掩著,根本沒有上彈。
“媽的……”一名老兵下意識地拉動了槍栓,清脆的金屬聲在狹小的哨塔內格外刺耳。
“住手!”趙雷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命令,“全員進入戰備位置,隱蔽!但任何人的槍,都不準上膛!”
“頭兒?!”老兵們全都愣住了。
趙雷沒有回頭,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望遠鏡裡的車隊,聲音沙啞而沉重:“你們不懂。真正的威脅,從來都不是武器會不會開火,而是誰有資格決定它什麼時候該響。這幫人……如果他們真是舊時代的殘部,他們帶來的就不是補給,也不是合作。”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帶來的是質疑——質疑我們這個由一個‘不再拿槍的人’所建立的秩序,到底有沒有資格,代表人類的未來!”
基地指揮所外的空地上,陳牧迎風而立。
他沒有穿戴任何戰術裝備,隻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皮夾克,胸前彆著那枚用彈殼手工打磨的徽章,在熹微的晨光下閃爍著冷硬的光。
他的手裡,握著一把同樣充滿歲月痕跡的左輪手槍。
槍身生鏽,木質握把上布滿劃痕,那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用一把嶄新的1911手槍,從一個快餓死的老人手裡換來的第一件“交易品”。
它不能開火,甚至連轉輪都卡死了,但陳牧一直帶在身邊。
林九匆匆從指揮所裡跑出來,手裡拿著兩把經過他親手改裝、性能遠超軍用標準的突擊步槍,硬要塞給陳牧:“老大!帶上!不管他們是誰,有備無患!”
陳牧搖了搖頭,將左輪槍插回腰後,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不。他們不是衝我來的。”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數百米的距離,與那支車隊的領頭者遙遙對視。
“他們是衝著‘那個能喚醒槍的人’來的。如果我今天全副武裝地走出去,那就恰恰坐實了他們的猜測——我,陳牧,不過是依靠某種神秘的‘係統’來操控一切的傀儡。我亮出的槍越多,我的權威就越脆弱。”
說完,他不顧林九和趙雷在通訊器裡的急切勸阻,獨自一人,一步一步地朝著基地大門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卻異常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基地成員的心跳上。
雙方最終在基地外那條早已乾涸的河床中央會麵。
這裡曾是河流,如今隻剩下龜裂的土地和被風沙打磨得光滑的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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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車隊裡走下來的,是一個斷了左臂的老者。
他穿著一身破爛的舊式軍裝,肩章早已不見,但身姿依舊挺拔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