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著廢墟的塵埃漫上來時,陳牧的戰術靴在碎玻璃上碾出細碎的響。
他背著林婉清,後者的手指還揪著他戰術背心的束帶,指節發白——半小時前從核心裝置所在的地下掩體撤離時,她的小腿被飛濺的鋼筋劃開道血口,此刻正滲著暗紅的血珠。
“係統提示音輕了。”林婉清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碎了什麼。
她的臉貼在陳牧後頸,能清晰感覺到他喉結的震動:“能量波頻減弱,但持續。”
陳牧放輕腳步,將她放在一截斷裂的混凝土橫梁上。
月光從坍塌的商場穹頂漏下來,照見他戰術目鏡上跳動的數據流——係統界麵裡,原本刺目的紅色警報條正緩緩收縮,卻始終沒褪成安全的綠色。
他摘下目鏡擦了擦,指腹在掃描鍵上頓了頓,最終按了下去。
“掃描失敗。目標信號源規避檢測。”
機械音在耳蝸裡炸響的瞬間,陳牧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見過係統掃描失效的情況——上次是在變異喪屍王的腦核前,但那至少會顯示“高危能量體”;這次不同,界麵上乾乾淨淨,連“未知”都沒有,像被誰用橡皮擦徹底抹過。
“怎麼了?”林婉清扯了扯他的衣角。
她的傷藥包在撤離時丟了,正用撕下的襯衫布條簡單包紮小腿,血很快洇透了布料,在夜色裡泛著暗褐。
陳牧蹲下來,替她重新係緊布條:“掃描不到信號源頭。”他沒說後半句——這種徹底的“無”,比顯示“危險”更讓他脊背發涼。
就像有人站在陰影裡,明明能感覺到呼吸,偏要藏得一絲痕跡都不剩。
他從戰術槍袋裡摸出自修複模塊殘片,那是半小時前係統剛獎勵的“星械改造”材料。
殘片呈暗紫色,表麵流轉著細若遊絲的光紋,觸感像極了核心裝置啟動前的溫度——冷,卻帶著某種活物般的脈動。
“彆碰!”林婉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還沾著自己的血,在殘片上暈開個淡紅的印子。
但已經晚了。
陳牧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眼前的廢墟開始扭曲,金屬的撞擊聲、電流的嗡鳴、還有某種類似鯨歌的低頻震動,突然灌進耳朵。
他看見——或者說“回憶起”——灰黑色雲層裡懸浮的金屬建築,表麵的紫紋和殘片上的光紋完全吻合;建築內部的牆壁上,刻著一行行符號,像英文又像甲骨文,每個字符都在緩緩旋轉,仿佛有生命。
“實驗體echo1,回歸。”
機械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陳牧的後頸泛起雞皮疙瘩。
這聲音和核心裝置裡的“echo1”呼應著,像兩根細針,正往他記憶的最深處紮。
“陳牧?陳牧!”林婉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跪在了地上,殘片掉在腳邊,正發出幽微的紫光。
“你看到了什麼?”她蹲下來,捧住他的臉。
陳牧這才注意到她睫毛上沾著灰,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兩顆浸在血裡的星子。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
衛星接收站的坐標突然在係統界麵彈出,紅色箭頭正指向三公裡外的電視塔廢墟——那是這一帶唯一能接收高空信號的地方。
他想起核心裝置啟動時雲層裡的遺跡輪廓,想起係統說過的“星械改造”,想起記憶裡那個陌生的“回聲計劃projectecho)”。
“婉清,”他握住她的手,“你回基地。”
林婉清的瞳孔驟縮:“什麼?”
“信號源指向衛星接收站。”陳牧扯下戰術目鏡戴在她頭上,“你的傷需要處理,基地有醫療組。”
“那你呢?”她的聲音開始發顫,“你要一個人去?”
陳牧沒說話。
係統提示音突然在耳邊炸響:“檢測到精神波動異常,建議立即撤離。”他知道這提示意味著什麼——上次係統這麼說,是他獨自麵對再生型喪屍王時,腦內神經突觸被病毒乾擾到瀕臨崩潰。
“陳牧,”林婉清突然抓住他的戰術槍袋,“你答應過我,不會再單獨涉險。”她的指甲掐進他的手背,“上回你去地下軍火庫,三天沒消息,我……”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陳牧笑了笑,抽出腰間那把纏著紅繩的1911手槍,塞進她手裡,“這把槍的自修複模塊剛升級,能擋三次致命傷。”他指了指她戰術背心上的定位器,“兩小時後,我會在接收站外圍的信號塔下和你彙合。”
林婉清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十秒。
這個總把“理智”刻在骨頭上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暗潮——像是期待,又像是恐懼。1911手槍塞回他槍袋:“我信你。”她說,“但如果你兩小時沒到,我就帶著基地的火力組殺過來。”
陳牧望著她一瘸一拐消失在廢墟裡的背影,直到她的定位點變成屏幕上一個極小的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