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最終在一片扭曲的鋼板下停住,觸感冰冷,卻傳來一絲微弱的、不屬於金屬的脈動。
陳牧瞳孔一縮,猛地發力掀開那重達半噸的殘骸,一枚拳頭大小、通體漆黑的不規則晶石正靜靜躺在凹陷的泥土中,仿佛一顆沉睡的心臟。
它表麵的紋路像是凝固的聲波,正隨著地底深處的震顫,無聲地共鳴。
這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當陳牧將這塊被他命名為“回響石”的晶石放在臨時基地的金屬桌上時,林九的眼睛瞬間亮了,那是一種學者見到未知瑰寶時的狂熱。
他戴上精密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晶石,湊到耳邊。
“有聲音……”林九的呼吸變得急促,“非常微弱,像是……無數聲音被壓縮後的雜音。”他立刻連接上聲波分析儀,屏幕上,一根代表著未知信號的細線,正微弱但執著地跳動著。
“它能複現我們在‘語彈’裡投放的錄音。”林九調試著設備,一段模糊的、帶著電磁乾擾的童謠從擴音器裡傳出,正是他們三天前投放的第一枚“語彈”的內容。
然而,話音剛落,隻聽“哢噠”一聲輕響,晶石表麵憑空多了一道纖細的裂紋。
“等等,”趙雷一直靠在牆邊,像一頭假寐的獵豹,此刻他眯起眼睛,走了過來,“它在‘消化’。每次播放,都是在消耗自己。”
林九立刻中止了播放,他拿起高倍放大鏡仔細觀察那道裂紋,臉色變得凝重。
“不隻是消耗。趙雷,你過來感覺一下。”
趙雷伸手觸摸晶石,冰涼的觸感讓他皺了皺眉。
林九深吸一口氣,對著晶石低聲說出了幾個詞:“母親……家……對不起……”
奇跡發生了。
那塊黑色的晶石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溫度急劇攀升,短短幾秒內就變得滾燙,幾乎像一塊剛從火爐裡取出的烙鐵!
與此同時,屏幕上的信號頻率瞬間飆升,雜亂無章,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狂躁。
“它對情緒有反應!”林九驚呼,迅速收回手,“而且是劇烈反應!”
“何止是反應。”趙雷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裡沒有絲毫驚奇,反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它在吞噬這些情緒,像餓了三百年的凶獸在吃補藥。我們投放的那些聲音,對它而言就是開胃菜。”
林九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看著那塊熱度漸退、卻又多添了幾道細微裂紋的晶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一絲……恐懼。
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機械集合體,而是一個正在學習、渴望“品嘗”人類情感的未知存在。
“既然它想嘗人味兒,”趙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晶石都跳了一下,他眼中的凶光畢露,“那咱們就給它燉一鍋餿了的!讓它嘗嘗,什麼叫人心爛到骨子裡的滋味!”
他所謂的“餿了的”,是一份集人類所有負麵情緒於大成的“劇毒菜單”。
“找一段偽造的錄音,一個父親因為絕望親手槍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然後自儘。槍聲、哭喊、遺言,越真實越好。”趙雷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興奮,“再配上一張遺書的掃描件,就寫四個字——我恨活著。還不夠,”他指了指自己的嘴,“我親自來一段,咬著舌頭錄下的慘叫,讓它聽聽什麼叫真正的痛苦和憎恨!”
他的計劃,惡毒得讓空氣都為之凝固。
“我們得讓它知道,人類不光有視死如歸的硬氣,更有爛透了的根!讓它一次吃撐,吃吐,讓它對‘人性’這兩個字產生生理性的厭惡!”
“不行!”林九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反駁,臉漲得通紅,“你這是在投毒!是在汙染!它在學習,我們怎麼能把謊言和極致的惡意當做它的第一堂課?!”
他指著那塊已經冷卻下來的晶石,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它對‘母親’和‘對不起’有反應,說明它可能正在構建最基礎的共情模型!我們應該給它看真實的、破碎但依舊在掙紮向前的我們!”
林九迅速調出自己的方案:“我們可以加入一段幸存者兒童在廢墟裡數著彈殼做遊戲的聲音,那種天真和殘酷的對比,才是真實!我們還可以附上一張小女孩的日記掃描件,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今天,我分到了半塊餅乾,很甜’。這才是人類!”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共情不該是陷阱,更不該是武器!如果我們用欺騙和惡意去‘教’它,那我們和地底那些吞噬一切的病毒,又有什麼區彆?!”
“區彆?區彆就是我們還站在這裡,而你的‘真實’可能會把它喂養成一個更懂我們弱點的怪物!”趙雷寸步不讓,兩人之間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夠了。”
陳牧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吵。1911手槍冰冷的槍柄。
他走到桌前,目光在趙雷的“毒藥”和林九的“良方”之間遊移,最終,他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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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輪‘語彈’,我們三樣東西都放。”
趙雷和林九同時一愣。
陳牧拿起一支空彈殼,開始解釋他的想法:“第一部分,用真實的。趙雷,把你當年在特警隊最後一次任務前,給你所有戰友錄下的那段告彆遺言放進去。”
趙雷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神瞬間變得複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