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從那具扭曲焦黑的金屬人形體胸腔內,小心翼翼地取回了自己的1911。
槍身不再是熟悉的冷峻銀色,而是覆蓋上了一層仿佛曆經無數歲月沉澱的灰黑色氧化膜。
扳機護圈內,那枚曾穩定輸出共鳴頻率的振頻器,微弱地閃爍出最後一絲垂死的紅光,隨即徹底熄滅。
陳牧的動作沒有半分遲疑,甚至沒有去擦拭槍身上的灰燼,而是直接將它輕輕放入了隨身攜帶的厚重鉛封盒中,扣上了沉重的鎖扣。
這是處理高危共鳴體的標準程序,但趙雷和林九都從他那過於鄭重的動作中,讀出了一絲彆樣的意味。
陳牧知道,這把槍沒壞。
它隻是剛剛,以一種凡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殺死”了另一個持有相同靈魂的自己。
遠處的廢墟中,林九的探針發出輕微的“嘀嘀”聲。
他蹲在一具被高溫熔毀的合成體殘骸旁,用探針小心翼翼地撥開其焦黑的手臂。
在斷裂的金屬骨骼截麵上,幾粒米粒大小的銀灰色晶體牢牢凝結著,形態酷似子彈未被擊發的底火。
詭異的是,在這片已經徹底斷絕能源供應的戰場上,這些晶體竟在無聲無息地持續釋放著微弱的熱感。
林九的臉色瞬間凝重,他立刻取出一個特製的絕緣封裝袋,用鑷子將晶體夾入其中。
接入便攜式頻譜分析儀後,一串令他頭皮發麻的數據流湧現在屏幕上。
這些晶體產生的共振頻率,像一個狡猾的幽靈,完美地避開了“槍語認證”係統的所有標準掃描波段。
這絕非偶然的能量殘留,而是一種被精心設計、刻意隱藏的“影子信號源”。
“都燒成一堆廢鐵了,你還怕它們死灰複燃不成?”趙雷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沉寂,他一腳踢開一截被炸得扭曲麻花的槍管殘件,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臉上帶著一絲不以為然的粗獷,“老陳,你是不是太謹慎了點!”
陳牧沒有抬頭,他依舊蹲在地上,用鑷子從一堆碎片中夾起一塊巴掌大小的裝甲板。
這塊碎片還算完整,上麵印著一串模糊的生產編號。
他將碎片翻過來,指向背麵一道極細、卻深可見骨的刻痕,聲音低沉而有力:“你看這劃線角度和深度。”
趙雷湊過去,起初不以為意,但很快,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戰鬥中留下的彈痕或劃傷,那些痕跡的邊緣太過平滑,帶著一種重複描摹的執拗。1911手槍的粗糙輪廓。
“這是……有人用鈍器,比如指尖的合金,在臨死前反複‘抄寫’留下的。”陳牧的聲音冷得像冰,“這不是戰鬥痕跡,是儀式,是傳承。它們在記,也同樣在傳。”
夜色深沉,工坊內燈火通明。
陳牧啟動了最高級彆的“殘件歸檔協議”。
他沒有將這些金屬垃圾直接送入熔爐,而是在工坊最核心的區域設立了一個巨大的隔離區。
所有從戰場回收的金屬殘片,無論大小,都被他按照發現的位置、所屬的合成體編號分區擺放。
每一塊碎片上,都貼著一張他親手寫下的標簽:編號、發現位置、熱活性等級。
整個場麵,不像是在處理戰後廢料,更像是一場莊嚴肅穆的解剖儀式。
在隔離區的正中央,那塊從synfusionre中取出的核心殘片,被置於一個磁懸浮架上,靜靜懸浮在半空。
陳牧沒有啟動任何係統掃描程序,他深知,麵對這種能夠模擬並欺騙係統的敵人,任何軟件層麵的探測都可能被反向滲透。
他選擇了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式。
他走到控製台前,雙手在複雜的物理旋鈕和推杆上飛速舞動,手動調節著懸浮架周圍八組巨型電磁線圈的極性與功率。
他在用純粹的物理場,模擬“槍魂協議”被喚醒時的極端環境,他要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逼迫那些潛藏在金屬晶格深處的意識碎片,主動暴露自己的存在!
淩晨三點,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