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住工作台中央那枚小小的黃銅彈殼。
那不是武器,甚至不是一個零件,它隻是一個被擊發後、理應被遺棄的廢物。
然而陳牧的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儀式感。
他沒有使用任何高精度的機床,手中隻有一把看不出來曆的無名銼刀。
刀鋒沿著彈殼底部邊緣緩緩劃過,動作慢得讓人窒息,可每一次起落,都帶起一縷比發絲還細的金屬屑,精準得如同電腦編程。
林九屏住呼吸,他認得這個動作。
這不是現代軍工追求效率的倒角處理,這是一種早已被淘汰的、複刻手工包邊的古老技藝!
一年前,在獵火槍械店,陳牧就曾向他展示過這套“1911手工複刻流程”,並告訴他,真正的好槍,每一個零件都應該帶有主人的“手溫”。
“瘋了……”趙雷喉結滾動,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槍套。
那裡空空如也,斷魂槍的組件正散落在他腳邊的零件箱裡。
他的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陳牧在做的,不僅僅是複刻,更像是一種……招魂。
就在陳牧將第二枚被他重新“塑造”過的彈頭,以一種極其彆扭的手法壓入尚未成型的彈匣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若有似無的低頻震動,從維修所的四麵八方傳來。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共鳴。
牆壁上,那些作為裝飾品懸掛的報廢步槍,槍管竟以肉眼可見的弧度微微彎曲,仿佛在向某種無形的存在低頭致敬!
“怎麼回事!”林九臉色一變,立刻架起了隨身攜帶的能量探測儀。
屏幕上的讀數卻讓他遍體生寒——零!
沒有任何能量波動,沒有輻射,沒有電磁脈衝,物理世界的一切指標都平靜如水。
但他腰間配槍的金屬槍身卻在微微發燙!
他猛地看向數據流分析界麵,一條被係統判定為“冗餘錯誤”的數據流正瘋狂刷新。
他強行將其破譯,得出的結果讓他幾乎咬碎舌頭。
所有槍支的金屬晶相結構,正在發生逆向退火!
這不是損壞,是“返祖”!
這些經過無數次強化、改裝的未來兵器,正在剝離掉所有附加的科技外衣,變回它們最初被鍛造成型時的原始模樣!
“給我。”
陳牧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沒有回頭,隻是伸出了手。
趙雷渾身一震,他知道陳牧在跟誰說話。
他看著陳牧那隻穩如磐石的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邊的斷魂槍零件,胸口劇烈起伏。
掙紮,痛苦,懷疑……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一聲沙啞的歎息。
他沒有去拿那些零件,而是從最貼身的內袋裡,掏出了一張被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泛黃的紙片。
紙片邊緣焦黑,帶著被烈火燎過的痕跡,顯然是從一場大火中被拚死搶救出來的遺物。
“我爸……當年是第七軍工廠的特級技師。”趙雷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乾澀,“這把槍,根本不該存在。它是違規利用廢棄零件拚裝的‘守線槍’。”
他將圖紙遞到陳牧手中,指尖微微顫抖。
“他說,一個真正的守衛者,追求的永遠不該是打得更遠,而是……站得更穩。”
陳牧接過圖紙,目光掃過上麵用鉛筆繪製的、早已模糊的線條和標注。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這張圖紙上的公差範圍,大得離譜,遠超任何現代精密製造的標準,甚至可以說是“粗糙”。
但這並非技術不行,而是一種極致的自信——對雙手的自信。
這上麵的每一個數據,都需要靠技師的手感和經驗去反複校準、打磨,才能達到完美的契合。
這把槍,從誕生之初,就不是為流水線而生的。
它有自己的脾氣,和唯一的靈魂。
“我明白了。”陳牧輕聲說。
與此同時,林九在係統的殘留界麵中,終於捕捉到了一條被無數層加密協議隱藏起來的核心數據流。
“退化同步率……”他喃喃自語,眼中滿是駭然與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