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步走入廢墟,在一張已經燒成骨架的病床旁,盤膝坐下。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吹過斷壁殘垣時發出的嗚咽。
他從懷裡,極其珍重地掏出一樣東西——半塊用油紙包著的壓縮餅乾。
餅乾早已發黴,邊緣呈現出惡心的青黑色。
他輕輕地將這半塊餅乾放在了焦黑的床架旁,仿佛在進行某種莊嚴的儀式。
“老方……老子當年沒敢接你這半塊餅乾,”趙雷的嗓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在對空氣說話,“我怕一接,你就真鬆了那口氣,真走了。”
他的眼眶有些發紅,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現在……老子不怕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下的地麵,悄無聲息地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
一縷比其他火流更加明亮的藍色火焰,如同害羞的精靈,從縫隙中緩緩鑽出。
它沒有絲毫攻擊性,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輕地、溫柔地舔舐著那塊發黴的乾糧。
餅乾並未燃燒,反而是在火焰的觸碰下,緩緩化作點點光屑,消散在空氣中。
做完這一切,那縷藍火仿佛認定了趙雷,順著他的手臂,緩緩向上爬升。
它沒有灼燒他的皮膚,隻是將他的作戰服袖子燒出一個無聲的窟窿,最終停留在了他的右肩上,凝聚成一個模糊的、搖曳的人形輪廓。
趙雷始終沒有動,甚至沒有去看那團火焰,隻是任由它停在自己肩上,仿佛一位無形的老友。
他抬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聲說:“替我……多看一天太陽。”
豎井深處,陳牧的身體猛地一震。
通過骨傳導耳機,也通過與地脈的共鳴,他清晰地“聽”到了林九的發現,更“感受”到了趙雷那股混雜著悔恨、釋然與無儘思念的強烈情感震顫。
那股震顫,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腦海中那扇通往古老意誌的大門。
他不再遲疑,從隨身的木箱中取出了最後一樣物品——一部老式撥盤電話機的殘骸。
這是舊時代的遺物,是人類渴望溝通的象征。
他將電話機殘骸輕輕放入岩壁中心那個天然形成的凹槽中。
嗡——
刹那間,整條萬米豎井發出了一聲悠長而低沉的嗡鳴。
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又仿佛直接在陳牧的靈魂深處響起。
無數個細碎的、重疊的、無法分辨的低語聲彙聚成一股洪流,衝刷著他的意識。
係統雖然已經消失,但他此刻卻福至心靈般,瞬間“聽”懂了這種聲音的本質。
這不是語言,這是頻率。
是那死去的十七萬人類,所有記憶、所有情感、所有遺憾與希望的共振頻率!
陳牧放棄了所有抵抗和控製的念頭,他緩緩閉上雙眼,將自己的意識徹底放空,如同一滴水,主動融入了這片浩瀚的記憶海洋。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麵前的岩壁,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岩壁上浮現出了全新的符號——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文字,也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一幅由無數個微小、跳動的“火字”組成的動態星圖!
這幅星圖,精準地勾勒出了方圓千裡之內的地形,更用閃爍的紅點,標記出了未來三個月內,所有最可能爆發大規模變異體潮的地點、時間、以及……強度!
一份來自星球意誌與十七萬人類亡魂共同譜寫的……未來預言圖!
陳牧小心翼翼地將這幅地圖拓印在隨身攜帶的一枚大口徑彈殼內壁上,準備返回地麵。
他沒有帶走豎井內的任何武器殘骸,那些屬於舊時代的東西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
他隻是從地上撚起一小撮閃爍著微光的、含有活性碳晶的灰燼,用一個破碎的玻璃管封好,如同護身符般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當他順著簡易的繩索攀上井口,第一縷刺破黑暗的晨光,溫暖地照在他布滿塵土的臉上。
趙雷就站在焦土的邊緣,那根陪伴他多年的鐵尺,被他當作拐杖拄在身旁。
在他的身後,焦黑的大地上,十七道明亮的火流軌跡,如同十七條歸家的路,清晰地指向遠方幸存者的據點中心。
兩人隔著數十米,遙遙對視。
片刻的沉默後,趙雷突然抬起手,用儘全身力氣,將那根飽經風霜的鐵尺,狠狠地插進了自己腳下的地麵!
“頭兒!”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火……到了!人呢?”
陳牧的目光越過他,望向更遠方的地平線。
在那片廢墟之上,他看到,幸存下來的孩子們正用生鏽的斷槍管,不知疲倦地敲打著鐵皮,奏響著新生的噪音;老人們圍坐在不滅的火堆旁,一遍遍講述著被遺忘的往事;而那些失去了武器的戰士們,赤手空拳,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堅定。
陳牧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輕聲回答,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趙雷的耳中:
“人,就是火。”
而在他們腳下,地底深處,那口吞噬了無數生命的萬米豎井,正在緩緩地、無聲地閉合。
在最後一線光芒即將消失的前一刻,煥然一新的岩壁之上,緩緩浮現出一行由新生晶體構成的、永恒的刻痕:
持心者,永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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