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將最後的光芒徹底吞噬。
陳牧置身於一座無邊無際的迷宮之中,牆壁並非磚石,而是由無數被強行抹除、熔鑄在一起的名字構成,那些筆畫扭曲著,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哀嚎。
這裡是黑火的意識囚籠,一個用遺忘構築的絕地。
他試探著向前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麵瞬間化為一片熟悉的場景——獵火槍械店那陳舊的木質地板,空氣中彌漫著機油與硝煙混合的氣味。
下一瞬,畫麵扭曲,劫匪應聲倒地的身影重重砸在他麵前,猩紅的血液潑灑開來,濺濕了他的褲腳。
緊接著,場景再度變換,周明遠躺在血泊中,那雙逐漸失去光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嘴唇翕動。
一個聲音,一個與周明遠一模一樣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陰冷地響起:“你來了……你看,你還是來晚了。你救不了我,就像那天一樣。你甚至……連槍都沒帶。”
這聲音帶著無儘的怨毒與嘲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鋼針,狠狠刺入陳牧的神經。
然而,陳牧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甚至沒有去看那逼真的幻象。
他隻是緩緩蹲下身,將右手手掌平平地貼在冰冷的地麵上。
一縷微弱的藍色火焰自他掌心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探索著腳下的虛妄。
“你不是他。”陳牧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死前沒有求救,他隻說了兩個字——‘救我’。那不是祈求,是托付。他把他的執念,托付給了我。”
話音落下的瞬間,掌心的藍色火焰猛地一熾!
紀念碑外,一直死盯著火陣能量流動的趙雷,心臟驟然一停。
屏幕上,那代表著陳牧藍焰能量回流的曲線,在攀升到頂點後,毫無征兆地斷裂、歸零!
“不好!”趙雷瞳孔猛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陳牧被吞進去了!”
他像一頭發狂的獅子,一把奪過旁邊林九剛剛調試好的記憶回波儀,那是個造型古怪、布滿線路的頭盔狀儀器。
他沒有戴上,而是將其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口,另一隻手則重重拍在那扇冰冷死寂的金屬巨門上,額頭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怒吼:“狗東西!老子不信你能把人活活吞了!你吞一個,老子就喊十個、一百個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用儘全身力氣,瘋狂地複述著他記憶中每一個犧牲的覺醒者的名字與他們最後的執念。
“周明遠!想開一家獵火槍械連鎖店!”
“李衛國!想親眼看到他女兒穿上婚紗!”
“王濤!想回家吃一碗他媽做的熱湯麵!”
每當一個完整的名字與執念被他吼出,那扇紋絲不動的金屬巨門便會發出一聲沉悶的震顫,仿佛碑內有什麼東西在與之共鳴。
“有效!”林九眼神一亮,雙手在鍵盤上化作殘影,“教官,繼續!我把探測儀的頻率接入火陣,用所有人的集體記憶作為坐標,構建‘名字共振網’!隻要坐標夠穩,就能把陳牧的意識從裡麵錨定回來!”
迷宮深處,黑火似乎被陳牧的平靜激怒了。
周圍的場景轟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陳牧靈魂最深處的夢魘——前世,他站在槍械店的櫃台後,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冰冷的槍械模型,眼睜睜地看著周明遠倒在自己麵前,而他,從始至終,一步未動。
黑火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惡毒,如同魔鬼的低語:“你看。你本可以救他,但你沒有。你沒動,不是因為你不能,而是因為你害怕。你骨子裡就是個懦夫。現在你帶著這身火回來了,你以為你變了嗎?不,你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害怕。”
陳牧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那股灼燒神經的痛楚席卷全身。
那段記憶,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枷鎖。
黑火以為自己得手了,語調中帶上了一絲得意:“承認吧,你的火,不過是你恐懼的偽裝。”
然而,陳牧的嘴角,卻在此時咧開一個瘋狂的弧度。
他猛地睜開雙眼,笑了。
“你說得對。”他輕聲說,那笑意卻比哭還難看,“我的確怕。怕得要死。”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股腥甜的鐵鏽味在口中炸開。
他俯下身,用那口精血,在地上飛快地畫下一個扭曲而狂放的“火”字!
“可我現在敢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不是因為我不怕死!而是因為我怕……我怕有一天,我會忘了他叫周明遠!”
血字落成,他心口處的火紋圖騰瞬間亮到極致!
轟——!
藍色的火焰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如同火山爆發般,從他胸膛猛然炸開,瞬間席卷了整個意識空間!
“滴——滴滴——”刺耳的警報聲在林九的控製台響起。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根瘋狂跳動的腦波曲線,激動得渾身發抖:“教官!是陳牧的腦波信號!頻率……頻率與‘低頻共振態’完全同步了!他在反擊!他從裡麵打開了一個缺口!”
林九猛地回頭,對趙雷吼道:“快!把‘春’字燒上去!用最強的執念給他一個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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