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一塊密不透風的幕布,將歸井村籠罩其中。
當那點微弱如豆的煤油燈光在淩晨三點準時亮起時,仿佛是這塊幕布被針尖紮破了一個孔,非但沒帶來光明,反而讓周圍的黑暗顯得愈發濃稠和詭譎。
“鷹眼呼叫指揮部,西南角空屋目標出現光亮,重複,目標出現光亮。”哨兵壓低的聲音通過戰術頻道傳來,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緊張。
“熱成像有反應嗎?人員進出記錄?”林九冷靜的聲音在指揮部響起,他的手指在控製台上疾速飛舞,調取著一切相關數據。
“報告,無人員進出記錄,熱成像顯示屋內溫度與環境溫度一致,沒有生命體征。”
沒有生命體征?
林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立刻切換權限,將部署在空屋周邊的微型拾音器陣列功率開到最大。
刺耳的電流噪音被過濾軟件瞬間剝離,一係列極其細微的聲音湧入他的耳機。
那是……咀嚼聲。
一種緩慢而規律的、仿佛在細細品味食物的聲響。
緊接著,是紙張被翻動的“沙沙”聲。
林九立刻將這段音頻導入聲紋分析庫,與數據庫中趙雷的個人習慣進行比對。
百分之九十八點七的吻合度!
林九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他猛地抓起通訊器,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指揮官!那不是幻覺!也不是簡單的物理現象……有東西在裡麵,它在複刻趙雷的生活節奏!”
消息傳到趙雷耳中時,他正在擦拭自己的戰術刀。
聽到林九的報告,他擦刀的動作猛地一頓,鋒利的刀刃在指尖劃出一道細微的血痕,他卻恍若未覺。
“我去看看。”他沙啞地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當趙雷獨自一人站在那棟破敗的空屋前時,一股混雜著塵土和腐朽木料的氣味鑽入鼻腔。
他死死盯著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他認得這扇門,認得這棟屋子——這裡,分明是他末世前在城郊租住的那間老屋,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肌肉緊繃,猛地推開了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屋內的煤油燈光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將他的影子在牆上拉得又細又長,如同一個猙獰的鬼魅。
屋子正中,一張破舊的木桌。
桌上,赫然擺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辣醬罐頭,那是他最喜歡的牌子。
罐頭旁邊,是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麵是用圓珠筆寫下的字,那潦草的筆跡,與他自己如出一轍。
“今天訓練班進步不錯,孩子們該吃頓好的。”
趙雷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這行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那是他的口吻,他的想法,甚至是他昨天訓練結束後的真實感慨。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沿著脊椎急速攀升,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摸向了腰間的戰術刀。
冰冷的刀柄給了他一絲安全感,然而就在他即將拔刀的瞬間,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讓他渾身僵硬。
不對!
這個筆記本……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是他仿照亡妻留下的唯一一本舊日記本,親手複製的贗品。
封皮的磨損,紙張的泛黃,甚至邊角的一個小缺口,都與原物彆無二致。
他把它當成最私密的念想,藏在無人知曉的暗格裡。
那個東西,怎麼會知道?
“趙雷!退後!”
一聲暴喝將他從驚駭中喚醒,陳牧高大的身影已經衝了進來,手中軍用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利劍,瞬間將屋內的昏黃驅散。
光柱精準地落在桌麵上,那辣醬罐頭在強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陳牧的目光銳利如鷹,他沒有去碰筆記本,而是死死盯住了罐頭的底部。
在那裡,一層薄薄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銀灰色晶膜,正隨著煤油燈的火光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林九,立刻對這種物質進行遠程光譜分析!”陳牧下達指令,同時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取下一小塊晶膜樣本,放入密封管中。
分析結果很快傳來,指揮部裡響起林九倒抽冷氣的聲音:“指揮官……這……這是由廢棄電路板上的錫鉛合金微粒,與空氣中的油煙塵埃結合形成的一種新型壓電材料!它能……能將周圍環境最微弱的震動,比如人的心跳、呼吸,轉化為一種特殊的局部神經刺激信號!這種信號可以直接作用於大腦的邊緣係統,誘導目標產生強烈的‘熟悉感’和情感共鳴!”
陳牧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他湊近那本筆記本,強光手電的側光下,他看到更可怕的一幕——那些銀灰色的晶體,正像擁有生命一般,通過毛細作用,極其緩慢地滲入筆記本的紙張纖維之中。
“它不僅在誘導,”陳牧的聲音冰冷刺骨,“它還在記錄。它試圖通過這張紙,這個場景,反向提取趙雷的情緒波動軌跡,學習他的記憶和情感邏輯!”
指揮部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