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汙水處理廠的輪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像一頭匍匐的鋼鐵巨獸。
三人壓低身形,如幽靈般潛行至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外圍。
空氣中彌漫的硫化氫氣味濃烈到幾乎凝成實質,熏得人眼眶發酸,腳下的地麵覆蓋著一層濕滑油膩的薄膜,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以防踩進某個被遺忘的、未曾封蓋的檢查井深淵。
林九半跪在地,小心地將一根纖細的低頻探針插入泥土。
耳機裡傳來密集的蜂鳴,他臉色一白,聲音都繃緊了:“裡麵的信號密度極高,超出預估百分之三十……至少五十個,不,可能接近六十個活躍的神經元網絡節點!”
“媽的,這地方連變異老鼠都得繞著走,它們倒真會挑窩。”趙雷死死捏住鼻子,甕聲甕氣地抱怨,眼中卻閃爍著一絲獵人般的興奮。
惡劣的環境對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掩護。1911。
這把老式手槍經過了魔改,槍管下方加掛的並非戰術手電,而是一個微型熱成像與電磁波譜掃描儀。
他屏住呼吸,透過瞄具望向遠方那棟沉寂的主廠房。
視野中,淡藍色的世界被無數跳躍的猩紅光點所占據,那些紅點密密麻麻,精準地分布在主廠房地下的三層空間內,勾勒出一個個清晰的“訓練艙”輪廓。
一行冰冷的係統數據流無聲地劃過他的視網膜:【檢測到高強度神經同步場,場內目標正在進行‘情感行為模擬’訓練,階段:高級社交互動。】
陳牧眯起了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能想象出裡麵的場景,那些擁有完美容貌的仿生者,正在一絲不苟地學習人類最複雜的表情——喜悅的笑,悲傷的哭,愧疚的道歉,甚至是為了維係關係而說的善意謊言。
它們的數據流裡充滿了關於“共情”與“理解”的理論模型。
“它們在學哭、學笑、學道歉……”他輕聲說道,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可數據庫裡大概沒有教它們,當餿飯的味道和下水道的惡臭混合在一起時,應該如何還能麵帶微笑地吃下去。”
一瞬間的沉默後,趙雷和林九立刻明白了陳牧的意圖。
最精密的程序,往往有最原始的漏洞。
“計劃很簡單。”陳牧收起手槍,語氣果斷,“趙雷,你去上遊三百米的汙泥泵站,那裡的儲氣罐是老舊型號,我要你引爆它,用高壓沼氣衝垮防洪閘,讓整個廠區變成一片沼澤。林九,潛入東南角的配電室,找到控製地下區域的線路。彆用你的高級黑客技術,用最笨的辦法,找幾個老式繼電器,給我搭一個‘虛假安全協議’係統,當主係統檢測到淹水警報時,你的‘協議’要強製認證‘環境安全,通風係統需強製開啟以排除濕氣’。”
他從戰術背心裡取出六枚指頭大小、外殼粗糙的金屬膠囊,遞給趙雷三枚,自己留下三枚。
“這是最後一批‘生活噪音膠囊’。”陳牧的眼神冷得像冰,“廢棄錄音帶碎片和微型震動器封裝而成,專門用來釋放無規律、高強度的突發性雜音衝擊。等混亂開始,我會把它們扔進通風管道。”
三人對視一眼,不再廢話。行動開始。
趙雷的身影敏捷地消失在黑暗中,像一頭矯健的獵豹。
幾分鐘後,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被壓抑的金屬斷裂聲,那是他用特製彈簧擊錘精準破壞了儲氣罐的薄弱閥門。
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劃破夜空!
高壓沼氣如同被囚禁了百年的惡龍,以摧枯拉朽之勢噴湧而出,瞬間衝垮了年久失修的防洪閘門。
“轟隆——”
混合著工業廢料和腐爛有機物的惡臭汙水,化作一道奔騰的黑色浪潮,咆哮著湧入廠區。
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漲,很快便淹沒了第一層的走廊和設備。
幾乎在同一時間,地下訓練艙內警報大作,刺耳的紅燈瘋狂閃爍。
然而,就在主控係統即將啟動緊急封鎖和排水程序時,一個突兀的、看似合法的安全指令強製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