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城市中心,空氣仿佛凝固成一塊冰冷的鉛塊。
下一秒,一道無形的波紋以廣場為中心驟然擴散,卷起漫天塵埃。
天空之上,那輪永恒懸掛的黑月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撥動,一道刺目的光柱撕裂了雲層,精準地投射在廣場中央。
光柱之中,一個龐然大物緩緩降臨,帶著令人窒息的金屬嗡鳴和絕對的威壓。
它的外形酷似一隻來自深海的巨型機械水母,半透明的穹頂核心閃爍著冰藍色的數據流。
八條粗壯的金屬觸須從穹頂垂下,末端並非柔軟的組織,而是結構精密的獨立信號發射器,穩穩地紮入龜裂的大地,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督戰主腦,代號“監察者”,降臨了。
它懸浮在離地三米的半空,穹頂核心猛地一亮,一道扇形的掃描波如水銀瀉地,瞬間覆蓋了整個廣場以及周邊的廢墟。
那光波並非簡單的探測,它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潔癖,精準地分析著每一具“屍體”的腐敗程度,每一灘“血跡”的凝固時間和化學成分。
“老大,它在驗證……我們的表演是不是真的。”廢墟的陰影裡,林九蜷縮在一塊斷裂的水泥板下,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入陳牧耳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緊張。
她麵前的微型戰術板上,代表主腦掃描強度的紅色區域正以驚人的速度覆蓋著他們的偽裝陣地。
百米之外,鐘樓的殘骸頂端,陳牧如同一尊蓄勢待發的石像,趴伏在瓦礫之間。1911緊握著,槍口紋絲不動地對準那機械水母的核心中樞。
然而,他的食指卻如磐石般凝固在扳機之上,遲遲沒有扣下。
一行冰冷的藍色字體在他的視網膜上無聲浮現,那是他身體裡那個神秘係統給出的絕望提示:【警告:目標核心覆蓋量子屏蔽層,常規物理攻擊無效。】
無效。
這兩個字像兩根鋼針,刺入陳牧的太陽穴。
他緩緩閉上眼睛,槍口傳來的冰冷觸感與心臟的狂跳形成鮮明對比。
絕望的黑暗中,一個被遺忘的畫麵卻意外地清晰起來。
那是三年前,末日降臨不久,他還在靠著一手修理舊家電的本事勉強糊口。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抱著一口布滿凹痕的黃銅湯鍋找上門,鍋底已經快被燒穿。
他本想勸老人換個新的,但老人卻固執地搖頭,渾濁的眼睛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持:“小夥子,修鍋不是為了省幾個錢,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一口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
陳牧的嘴角,在那張被硝煙和塵土塗抹得看不出本來麵色的臉上,忽然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笑了。
那不是絕望的苦笑,而是一種找到了致命漏洞的,獵人般的冷笑。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遲疑。
單手從背後那個破舊的戰術背包裡,摸出了最後一塊用營養膏和未知雜糧壓製成的黑團飯。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掰下一小塊,屈指一彈。
黑色的飯團在空中劃過一道微小的拋物線,精準地落在下方一條小巷的入口處。
幾乎是同時,一道瘦骨嶙峋的黑影閃電般竄出,一口叼住那塊飯團,隨即縮回陰影裡。
緊接著,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和急促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廢墟中顯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隻餓瘋了的野狗。
“林九。”陳牧對著通訊器,聲音低沉而有力,“放‘吃飯聲’。”
“收到。”林九沒有絲毫遲疑,手指在戰術板上飛快操作。
下一秒,奇詭的一幕發生了。
從廣場四周的殘垣斷壁裡,從廢棄的商鋪音響中,從被砸爛的公交站台廣告屏裡,同時響起了一段清晰無比的錄音。
那不是人類痛苦的呻吟,也不是臨死的哀嚎,而是……滿足的咂嘴聲、用力的吞咽聲、甚至還有幾聲愜意無比的飽嗝聲。
這些聲音通過無數個隱藏的微型揚聲器播放出來,彙成一股荒誕卻又充滿生命力的交響樂,瞬間衝淡了這片“墳場”的悲壯。
懸浮在半空的督戰主腦,那八條紮入地麵的觸須猛地一顫。
穹頂核心的數據流出現了刹那的紊亂,仿佛一個精密的計算程序突然遇到了無法理解的悖論。
它的數據庫裡,饑荒、死亡、掙紮是主旋律,而這種發自內心的、對食物的“享受”,是絕對不應存在的異常數據。
就在主腦陷入邏輯混亂的瞬間,南側一處塌陷的地下通道口,井蓋被猛地推開。
趙雷那壯碩的身影從黑暗中爬出,他滿臉黑灰,手裡卻拎著一隻被烤得焦黑的老鼠,正滋滋地冒著油。
他無視了頭頂那龐然的機械怪物,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向廣場,一邊狠狠地撕下一條鼠腿,塞進嘴裡大嚼特嚼。
“他媽的,”他含混不清地罵著,聲音卻故意放大,確保能被主腦的收音裝置捕捉到,“比那黑團飯香多了!”
他三兩口啃完,將剩下的骨頭“哢嚓”一聲吐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中回蕩,充滿了原始而野蠻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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