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稀薄的光線艱難地穿透彌漫的硝煙,將滿目瘡痍的廢墟鍍上一層死寂的灰。
林九跪在瓦礫堆中,沾滿塵土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塊扭曲的鋼板,終於在下麵找到了他尋覓已久的東西——七枚被高溫炙烤到變形的彈殼。
它們像一窩被遺棄的金屬卵,靜靜地躺在那裡。
林九的戰術手套拂去表麵的灰燼,逐一檢查。
前五枚平平無奇,但當他拿起第六枚時,指尖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
他湊近了看,瞳孔驟然收縮。
彈殼內壁,那本該光滑的黃銅表麵,竟被蝕刻出了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細密波紋。
半小時後,在基地的臨時指揮部裡,頻譜分析儀的全息投影將那圈波紋放大還原成了一段冷酷的摩斯電碼:“hesitated”。
“你猶豫了。”林九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震動,他看向辦公桌後那個沉默的男人,“陳牧,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遠程操控,這是……這是在審判你的內心!”
陳牧的目光從投影上移開,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
他沒有理會林九的激動,隻是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咖啡,呷了一口。
“這不是威脅,林九,”他緩緩開口,聲音裡沒有半分波瀾,“是試探。像狼群在試探頭狼喉嚨的薄弱處。他們在找我意誌上的裂縫。”
他放下杯子,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而這種找法,恰恰暴露了他們最大的弱點——他們根本不理解人類。”
“頭兒!我不管他們理不理解!”作戰隊長趙雷一腳踹開門,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他粗壯的手臂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所有的綁定槍械都必須立刻銷毀!今天他們能讓你的槍口偏移一毫米,明天就能讓我們的槍口對準自己人!這是個定時炸彈!”
陳牧抬眼看著他,搖了搖頭:“槍沒有錯。它們是我的延伸,不是可以被隨意奪走的容器。問題不在於槍,而在於‘誰定義了開槍的意義’。”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趙雷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傳我命令,”陳牧站起身,目光掃過窗外那片廢墟,“回收所有在此次襲擊中使用過的彈殼,不論型號,不論歸屬,一顆都不能少。全部送入熔煉爐,給我重鑄成一塊鉛碑,就立在訓練場的中央。”
林九和趙雷都愣住了。
“頭兒,這是……”
“以後,”陳牧打斷了他們,語氣不容置疑,“基地裡的每一個人,每打出一發子彈,都必須回來,從那塊鉛碑上取下一片同樣重量的碎片,嵌入自己的槍托。我要讓每一把槍都知道,它的每一次怒吼,都有源頭,都有歸處,都有跡可循。”
命令被迅速執行。
當一塊粗糙、沉重的鉛碑在訓練場中央豎起時,士兵們他們不明白,這塊冰冷的金屬,如何能對抗那種無孔不入的幽靈信號。
而林九在整理證物時,有了更驚悚的發現。彈殼,正持續向外釋放一種微弱但極具“傳染性”的信號。
任何靠近它的綁定槍械,其伺服係統的響應延遲都會出現千分之三秒左右的波動。
這個數值雖小,但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足以致命。
“必須立刻用鉛盒將它徹底隔離封存!”林九衝進陳牧的辦公室,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陳牧卻給出了一個讓他脊背發涼的答案,“反其道而行之。”
他從武器庫的角落裡,翻出了一把早已被淘汰的老舊托卡列夫手槍,槍身的烤藍都已磨損殆儘。
“把那枚彈殼作為‘誘餌彈’,嵌入這把槍的彈匣裡。”陳牧將槍遞給林九,“把它布置在三號無人崗哨,連接三重被動監聽陣列。敵人既然想跟我對話,那我就給他們一個話筒。”
死寂般的等待持續了兩天。
第三天,夜半時分。
基地陷入了沉睡,隻有冰冷的監控燈在黑暗中轉動。
突然,三號崗哨的監控畫麵中,那把老舊的托卡列夫手槍,在沒有任何外力驅動的情況下,發出了“哢噠”一聲輕響。
槍機自動後拉,隨即複位,將那枚作為誘餌的彈殼推入了槍膛。
緊接著,黑洞洞的槍口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而堅定的速度,緩緩轉動,最終精準地指向了基地主建築的……一處通風管道。
與此同時,林九所在的監聽室裡,刺耳的警報驟然響起。
三重監聽陣列同時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若有若無的共振反饋!
“信號源追蹤到了!”林九的手指在鍵盤上化作殘影,全息地圖瞬間彈出,“來自地下三層……廢棄的冷庫!”
數據流如瀑布般刷新:冷庫區,曾是基地早期用於冷凍實驗體的區域,早已廢棄多年。
內部環境溫度常年維持在零下18c。
但是,就在最近一周,係統記錄到了三次周期性的異常升溫,峰值恰好也是18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