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槍的新敬意已經滋生並紮根。
我看到了士兵們的儀式,裹槍的布,彈殼神龕,塗在鋼鐵上的血……這很……令人不安。
趙雷的怒火,對他們大喊大叫,似乎讓人耳目一新。
“你他媽是來打仗還是來拜神?”他看到了軟弱,我看到了恐懼。
人們總是試圖找到一種方式,給他們的恐懼起個名字,然後去膜拜它們。
我召集了一次集合。
在主紀念碑下。
在夜空中。
不穿作戰裝備。
1911手槍,它的每一個部件都清晰可見。
你們覺得這些東西能聽到你們的心跳嗎?
它們最能聽到的,是我手中的顫抖。
我空扣了一下扳機。
那聲音,純粹而機械,劃破了寂靜。
這些不是神。
1911,這個老祖宗,放進了紀念碑裡,嵌進了凹槽中。
不再有“聖槍”。
隻有任務、責任,以及你扣動扳機的選擇。
任何通過彆人的痛苦來操控武器的人,都會明白真正的寂靜意味著什麼。
接著,通訊器沙沙作響。
林九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生物電信號、神經網絡、導電凝膠——正在重新組裝一個意識核心。
不是模仿,而是超越。
趙雷準備進行常規突擊,而我需要另一種方法。
我拿出一把嶄新的、未使用過的反器材狙擊步槍,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生物融合的跡象。
七根導線,七種主要武器,對崇拜的重新利用。
【意誌清道夫】……“意誌清道夫”協議。
逆向情感注入。
午夜之前,步槍開火了。
那顆子彈不是子彈。
它是七個不開槍的理由。
地下網絡劇烈震動,“偽屍”爆炸。
紅色霧氣——尖叫的麵孔,消失了。
代價是什麼?
我流血了。
步槍裂開了。
特製的彈殼碎了。
在塵埃中……有一枚小小的金屬耳環,上麵刻著“聽見了”……“聽見你了”。
赤紅色的霧氣徹底消散,地底深處重歸死寂。
然而,一種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不安的寂靜,開始像無形的塵埃一樣,沉降在基地的每一個角落。
那份在新兵中悄然滋長的敬意,很快便扭曲成了某種更加原始的狂熱。
最初,隻是有人學著老兵的樣子,用磨得發白的布條小心翼翼地纏繞在槍柄上,仿佛在為冰冷的鋼鐵係上祈福的綬帶。
緊接著,一些士兵的床頭櫃上,開始供奉起擦拭得鋥亮的彈殼,那黃澄澄的金屬在昏暗的燈光下,竟真有了一絲神龕香火的意味。
事態的失控,是從第一個新兵模仿陳牧割開自己手掌開始的。
當溫熱的鮮血塗抹在g7突擊步槍的生物外殼上時,那名士兵眼中閃爍的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詭異的、獻祭般的虔誠。
他相信,隻要奉上自己的鮮血,這把“活著的”武器就會在戰場上庇佑他。
這種“槍祭”如瘟疫般蔓延。
趙雷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一名士兵時,那人正跪在自己的槍前,麵前還點著三支用導線絕緣皮卷成的“香”,青煙嫋嫋。
他口中念念有詞,神情莊重而癡迷。
“你他媽的在乾什麼!”趙雷的怒火像炸藥般引爆,他一步跨過去,一腳將那個簡陋的“祭壇”踢得粉碎,“老子讓你來這兒是打仗!不是讓你來拜神!”
那士兵被嚇得魂飛魄散,抱著自己的槍瑟瑟發抖,嘴裡還下意識地辯解:“我……我隻是想讓它……保佑我……”
“保佑你?”趙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戰場上能保佑你的隻有你自己!你的訓練!你的戰友!你手裡的這塊鐵!你把它當爹供著,它就能自己長眼睛長腿去殺敵人了?”
眼看趙雷的拳頭就要揮下,一隻手沉穩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陳牧。
“彆怪他們。”陳牧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能瞬間澆熄火焰的力量,“人嘛,總想給無法理解的恐懼,找一個具體的名字,然後跪下去磕頭。這樣,仿佛恐懼就變得可以溝通,可以安撫了。”
趙雷的怒氣瞬間凝固,他看著陳牧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最終還是鬆開了手,恨恨地罵了一句:“一群沒卵子的軟蛋!”
陳牧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轉身離開。
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場風暴正在他平靜的外表下醞釀。
當晚,基地的緊急集合警報響徹夜空。
但這一次,沒有敵人入侵的通報,隻有一道命令:所有持槍戰鬥人員,立刻到中央鉛碑前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