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蛋白質燒灼後的混合氣味。
林九死死盯著解剖台上那具扭曲的軀體,顱腔內密布的白色菌絲如同瘋狂滋長的黴菌,已經徹底取代了大腦組織。
而那把引發這一切的格洛克17手槍,正靜靜地躺在證物袋裡,仿佛隻是一塊冰冷的鋼鐵。
可就在一小時前,是它,在所有精密儀器都顯示“安全”時,自主掙脫了戰士的束縛,用最原始、最決絕的方式發出了警告。
“它沒靠數據……是聞出了死人的味道。”林九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回蕩,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戰栗。
三天後,基地最高指揮部,戰術複盤會的氣氛壓抑得像灌滿了鉛。
北區指揮官趙雷,一個以鐵血和紀律著稱的男人,臉色陰沉地敲著桌麵:“我們依賴機器,因為它們精準、服從。但現在,出現了超出我們理解的‘變量’。”他將一份文件投影到屏幕上,標題赫然是《槍械非指令性行為評估及校準草案》。
“我提議,建立一套全新的評估體係。”趙雷的聲音鏗鏘有力,“所有出現偏離預設指令的槍械單位,必須立刻進行強製性格式化校準。三次校準無效,就地回收,物理銷毀!”
會議室裡一片嘩然。
這意味著他們將親手“處死”這些或許在某刻救過他們性命的夥伴。
就在爭論最激烈之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低沉的共鳴毫無征兆地響起,並非來自任何一台設備,而是源於每個人腰間、背後的配槍!
會議室裡二十多名高級軍官的佩槍,無論是趙雷的定製版92式手槍,還是警衛的qbz191突擊步槍,在同一瞬間劇烈震動起來。
哢噠。哢噠、哢噠。哢、哢、哢噠。
清脆的機簧聲在死寂的會議室中奏響,所有槍械的保險栓,竟齊齊彈開,又迅速閉合,一次、兩次、三次……那富有節奏的開合聲,精準地構成了一段清晰無比的摩爾斯電碼。
一名精通通訊的參謀官臉色煞白,失聲念出:“第七區……幼兒園……屋頂!”
趙雷瞳孔驟縮!
第七區是昨日才完成清剿的“安全區”,那裡的幼兒園更是被反複排查過三遍,確認無任何生命跡象!
這是……幻覺?
還是一個遍布全城的巨大陷阱?
他猛地站起,一把抓起桌上的頭盔:“一級戰鬥警報!‘利刃’小隊,跟我走!”
十五分鐘後,當突擊小隊踹開幼兒園天台鏽蝕的鐵門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在一個被偽裝網巧妙遮蓋的廢棄通風井深處,三個滿臉淚痕、虛弱不堪的幼童正蜷縮在一起。
他們的父母在數日前被感染體衝散,孩子們靠著幾包餅乾和雨水,奇跡般地撐到了現在。
救援結束時,天降暴雨。
趙雷站在瓢潑大雨中,看著隊員們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抱下樓。
他回頭望向那些掛在戰士們身上,被雨水衝刷得冰冷而沉默的槍械,它們槍口微垂,仿佛在謙卑地低頭。
他想起會議室裡那段整齊劃一的“合奏”,想起草案上“物理銷毀”那幾個冰冷的字眼。
他從口袋裡摸出那份已經濕透的草案,在雨中,緩緩地、決絕地,將其撕得粉碎。
趙雷選擇了相信,而林九選擇了探尋。
他秘密搭建了一個獨立的監控網絡,繞開官方係統,直接鏈接到城市各個角落的戰術記錄儀,目標隻有一個:記錄七日內,所有“違令射擊”事件。
七天後,看著屏幕上彙總的數據,林九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數據庫中一共記錄了137次“違令射擊”。
這些槍械的平均命中率,比人類戰士在受控狀態下高出整整41!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們的所有射擊彈道,都完美規避了可能引發二次坍塌的承重牆與關鍵支柱。
它們像最頂尖的結構工程師,在毫秒之間計算出了最優解。
最驚人的案例發生在南區大橋。
一輛由腐化巨獸驅動的攻城衝車正高速撞向防線。
指揮係統鎖定了駕駛位上那個被寄生的人類,命令狙擊手優先擊殺。
然而,架設在橋頭的重型卡賓槍卻違抗了指令。
它放棄了鎖定駕駛員,槍口微微下沉零點五度,在衝車顛簸的瞬間,一發穿甲彈呼嘯而出,精準地打穿了駕駛座下方厚重的底盤,將內部那頭腐化巨獸的脊椎關節轟得粉碎!
衝車發出一聲悲鳴,癱軟在地,以最小的代價,瓦解了一次致命的攻城。
林九將那段錄像反複播放了上百遍,最終,他注意到了一個被忽略的細節。
在開火前,那把卡賓槍的槍口有過一個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
“它不是在計算風速和提前量……”林九喃喃自語,指尖冰涼,“它在等。它在等那個駕駛員的身體被震動拋開,確保子彈不會誤傷他……它在等一個最佳的‘道德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