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死寂。
這是墜入劍塚第二層後，感官反饋回來的唯一信息。沒有光，或者說，光在這裡被某種更本質的“暗”所吞噬、扭曲。空氣不再是流動的氣體，而像是凝固了萬載的冰冷膠質，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在吞咽鉛塊，帶著濃烈的金屬鏽蝕和腐朽塵埃的味道，直衝腦髓。
阮柒的意識在無儘的墜落感中沉沉浮浮，如同溺水之人。軀體的劇痛——骨骼的呻吟、魔種裂痕的搏動、被墨塵意誌洪流衝刷後留下的靈魂灼傷——被這極致的寒冷與死寂暫時麻痹。唯有意識深處，墨塵那因吸收了古塵鑰匙而變得異常清晰沉重的悲愴意誌，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標，冰冷地錨定著她即將潰散的自我。
噗通！噗通！噗通！
接連幾聲沉悶的撞擊和痛呼，打破了這片液態黑暗的死寂。
“哎呦我的老腰…這他娘的是什麼鬼地方？”玄誠子齜牙咧嘴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伴隨著一陣摸索的窸窣聲，“老k？老k你死沒死？沒死吱一聲！”
“吱…”老k微弱而驚恐的回應響起，接著是債務終端屏幕亮起的微弱藍光，瞬間被周圍濃稠的黑暗吞噬了大半，隻能勉強照亮他慘白的臉和身邊一小片區域——地麵並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種灰黑色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粘稠物質，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骨粉狀塵埃。終端屏幕瘋狂閃爍著亂碼和猩紅的【未知高維汙染環境！精神防護等級：極危！】警告。
“淩仙子？阮祖宗？”玄誠子壓低了聲音，帶著惶恐。
“我在。”淩瑤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痛苦，從稍遠處傳來。她似乎受了些內傷，冰心訣運轉的微弱寒意如同黑夜中的螢火。她正試圖靠近阮柒墜落的位置。
阮柒感覺自己被浸泡在冰冷的油膏裡，沉重的眼皮勉強掀開一絲縫隙。app指環的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勉強映照出眼前令人心悸的景象。
這裡仿佛是一個被遺忘在時光儘頭的巨大墓室穹頂之下，空間感極其壓抑扭曲。目光所及，不再是第一層那如同劍之森林的悲壯，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由無數斷裂、扭曲、徹底失去光澤的仙劍殘骸構成的…沼澤！
巨大的劍身、破碎的劍柄、扭曲的劍格…如同史前巨獸的森森白骨，半沉半浮地浸泡在灰黑色的粘稠“油脂”中。這些油脂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膩與腐朽混合的氣息，正是那股金屬鏽蝕味道的來源。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這片劍骸沼澤的上方，倒懸著密密麻麻、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灰白色繭狀物！
每一個繭都有數丈大小，由無數粘稠的、閃爍著微弱暗金色光絲的“蛛絲”纏繞而成。透過半透明的繭壁，隱約可見裡麵封存著形態各異的…人形！那些身影保持著死前最後一刻的姿態，有的持劍欲劈，有的掐訣防禦，有的痛苦蜷縮…他們的血肉早已乾枯風化，隻剩下包裹在破敗劍袍中的枯骨，空洞的眼窩無聲地訴說著萬載前的絕望。這些繭，如同懸掛在黑暗穹頂之下的、寂滅劍派弟子最後的棺槨。
“這…這就是劍塚第二層？”玄誠子聲音發顫，借助老k終端微弱的光，看清了最近一個繭內那具扭曲的枯骨，嚇得差點把瓜皮帽扔出去，“埋…埋人的地方？比上麵還嚇人！”
“小心！彆亂動！”淩瑤低喝一聲，她已經摸索到了阮柒身邊。看到阮柒睜開的眼睛，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隨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阮柒的狀態太差了，灰敗的臉上蛛網般的黑紋在app微光下若隱若現，胸口的魔種裂痕99.999）雖然被墨塵意誌暫時壓製，但邊緣的暗紫色如同潛伏的毒蛇，每一次搏動都讓阮柒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
“墨塵師叔…”淩瑤低聲呼喚，試圖喚醒阮柒體內那個更強大的意誌，尋求指引。
然而，回應她的並非墨塵清晰的意念。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粘稠冰冷的精神力場，如同無形的巨大水母，毫無征兆地從這片劍骸沼澤的深處彌漫開來，瞬間籠罩了四人！這力場並非攻擊，而是…滲透！如同億萬根冰冷的細針，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直接刺入了每個人的識海深處！
【警告！…檢測到…超高強度…精神汙染力場…入侵！…】
【汙染源特征：…高維…扭曲…同化…與…魔種…高度同源）…！】
【反詐防火牆…自主激活…！能量…嚴重不足…！】
混沌核心的警報在阮柒識海瘋狂閃爍，但聲音仿佛被那粘稠的力場所遲滯，變得模糊不清。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了。
並非通過空氣震動傳播，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響起，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帶著一種令人沉淪的溫柔、憐憫，以及…深入骨髓的誘惑與扭曲。
“放棄吧…掙紮…多麼…痛苦…”
聲音輕柔，仿佛能撫平一切傷痛與疲憊。玄誠子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一絲，臉上露出迷茫的舒適感。老k更是眼神呆滯，抱著債務終端喃喃自語：“放棄…還錢…就不用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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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守…又是…為了什麼？…守護…終將…腐朽…傳承…早已…斷絕…”
聲音帶著悲憫，如同看透世事的智者，戳向人心最深的無力與迷茫。淩瑤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恍惚，冰心訣運轉的寒意都微微一滯，楚風犧牲的背影、合歡宗同門虛幻的笑臉在她眼前閃過，一絲沉淪的倦怠悄然滋生。
“看看…你的…同伴…多麼…弱小…多麼……疲憊…他們…值得…你…付出…所有嗎？”
聲音充滿了蠱惑，精準地挑撥著人心最敏感的神經。阮柒冰冷的意誌如同被投入了溫水，竟也產生了一絲動搖。玄誠子的猥瑣、老k的貪婪、淩瑤的背負…這些“弱點”在她絕對理性的思維中被瞬間放大。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