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弟子的生活，如同一隻被不斷抽打的陀螺，忙碌得幾乎沒有喘息之機。雲初的生活更是被填得滿滿當當：天未亮便要起身，先去赤精參田例行照料，感受著晨露中微薄的靈氣，同時運轉《厚土培元功》吸收那絲絲縷縷的土靈之力；隨後趕往執事堂領取或完成一些諸如清理藥園雜草、分揀晾曬藥材之類的瑣碎任務，換取微薄的積分；下午則固定要去“傳功堂”聽外門長老或資深弟子講解修仙基礎。
這日午後，傳功堂內坐滿了灰衣弟子。今日講授的是《基礎五行靈氣辨析與應用》，由一位麵容嚴肅的築基後期長老主持。雲初早早來到，選了個靠前卻不顯眼的位置坐下，攤開自己用節省下來的靈石購買的空白玉簡和特製墨筆，準備記錄。
課程開始不久，門口光線一暗，幾名身著淡藍色內門弟子服飾的身影走了進來。他們氣息清靈，舉止從容，與堂內大多數灰衣弟子的局促或疲憊形成鮮明對比。為首一人，正是雲瑤。
數月不見，雲瑤身量似乎高了些，容顏愈發清麗，周身隱隱有水波般的靈氣流轉，顯然修為精進神速。她神色平靜，帶著內門弟子特有的那份淡然與優越，與幾位同門在最前排預留的位置坐下。
講堂內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和低語。
“是碧波峰的雲瑤師姐！”
“聽說她入門不到半年，已經快煉氣四層了！”
“單水天靈根啊，果然不能比……”
雲初握著墨筆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知道自己這幾個月從未懈怠，甚至比大多數外門弟子都要努力，憑借著《厚土培元功》的紮實和藥園勞作時也不忘的零星修煉，她也剛剛穩固了煉氣二層的修為，在同屆外門弟子裡，算是進步很快的了。可看到雲瑤，那種天賦帶來的、令人絕望的差距感，再次清晰地擺在眼前。
台上長老開始提問：“水行靈氣，其性至柔，亦至剛，變化萬千。爾等可知，在煉氣期，如何最有效地將水靈氣的‘柔’性，轉化為防護之力？”
問題剛落，前排的雲瑤便已輕聲開口，聲音清越如玉磬：“回長老，可於體內構築水旋之形，引而不發，使靈氣如纏絲，層層疊疊，外力來襲時，以柔克剛，卸力於無形。”她邊說，指尖還凝聚出一團淡藍色靈氣，微微旋轉，演示著那種綿密柔韌的意境。
長老微微頷首，眼中露出讚許：“不錯，雲瑤師侄理解透徹，已初窺水韻真意。”
堂內一片寂靜，不少弟子麵露欽佩，也有如雲初一般，感到深深無力者。雲初默默低下頭，看著自己指尖那微弱、厚重卻缺乏變化的土黃色靈光，心裡那點因突破煉氣二層而生的微小喜悅，瞬間被衝淡了許多。她需要思考很久，才能勉強理解長老的問題，更彆提如此迅速、精準地回答並演示了。
“果然……差距還是好大。”她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彌漫開來。在靠山屯時，她就覺得雲丫雲瑤）像天上的雲，明亮耀眼，被所有人矚目；而自己，隻是地上的泥土，平凡又笨拙。如今到了仙門，這種感覺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
課間休息時，雲初正對著玉簡上的筆記發呆，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在旁邊響起：“喂，你筆記記得好詳細，剛才長老講土靈氣的‘凝’字訣，我有點沒聽懂，能借我看看嗎？”
雲初抬頭，看到一個同樣穿著灰衣的女弟子，年紀與她相仿，皮膚微黑，眼睛很大，透著股機靈勁兒，腰間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混合的藥草氣味。
“啊？可、可以。”雲初有些意外，連忙將玉簡遞過去。在村裡，除了爹娘和石嶽，很少會有人主動跟她搭話。
那女弟子接過玉簡，快速瀏覽，嘖嘖稱奇：“哇，你連長老隨口提的靈土配比都記下來了？真厲害！我叫林小雨，在丹堂做雜役，平時也喜歡瞎琢磨點藥草。”她性格爽朗，自來熟地介紹道。
“我叫雲初，在百草園。”雲初小聲回答，麵對林小雨的熱情，有些不知所措，但心裡卻泛起一絲微暖。
“百草園？韓老那邊？”林小雨眼睛一亮，“聽說那老頭可嚴厲了！你能在他手下待住，不簡單啊！”
兩人正說著，石嶽也湊了過來。他依舊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拍了拍雲初的肩膀：“雲初！你也在這兒！嘿，我剛突破煉氣二層，總算沒被你落下太多！”石嶽是金火土三靈根，資質比雲初還要略雜一些，修煉速度本應更慢，但他性子執拗，完成任務也拚命，竟也硬生生追了上來。
看到熟悉的石嶽和開朗的林小雨，雲初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些。她發現，雲瑤雖然耀眼，被眾人環繞，但自己身邊，似乎也開始有了可以說話的人。
林小雨看著被眾星拱月般圍著的雲瑤，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對雲初和石嶽說：“單靈根是厲害，但咱們也不用妄自菲薄。我聽說啊，修仙路長著呢，前期靠天賦，後期心性、機緣更重要！咱們慢慢來，打好基礎，說不定以後也能闖出名堂！”她揮了揮小拳頭，一副乾勁十足的樣子。
石嶽也甕聲甕氣地附和：“就是！俺爹說過，力氣是練出來的，仙法肯定也是練出來的！咱不怕慢！”
聽著同伴的話，雲初深吸一口氣，將那份失落壓入心底，轉化為更堅定的動力。是的，她比不上雲瑤的天賦，但她有自己的堅持和努力。藥田需要她的細心照料，煉丹的基礎需要她一點點積累，修為更需要她水滴石穿的磨礪。
她看向前排雲瑤清冷的背影，目光不再僅僅是羨慕和自卑，更多了一份平靜。她有她的通天大道，我亦有我的獨木小橋。橋雖小，一步一個腳印，總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嗯，我們一起努力。”雲初對林小雨和石嶽露出一個淺淺的、卻格外真誠的笑容。這是她進入宗門後，第一次感到自己並非孤身一人。
課程結束後，雲初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著筆記，鼓起勇氣走向授課長老，詢問了幾個關於土靈氣運轉的細節問題。長老有些意外地看了這個看起來怯生生卻問得十分認真的灰衣女弟子一眼，倒也耐心做了解答。
離開傳功堂，夕陽西下。雲初踏著金色的餘暉，走向她的赤精參田。路還很長，但她腳步沉穩，眼神明亮。她知道，屬於自己的修煉之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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