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快步踏上階梯，那塊作為門戶的岩石在她靠近時便無聲滑開。重回上層的藥園洞穴，熒光依舊，靈植靜謐，隻是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昨日爭鬥的肅殺。
木老正站在那株龍紋參旁，蒼老的手指輕撫過如同鱗片般的參體，似在檢查它是否受到驚擾。小藥則在不遠處，小心翼翼地給一株葉片焦黑的雷擊木澆灌著某種散發著清新氣息的靈液。
聽到動靜，木老回過頭，看到氣息已然穩固、眼神銳利的雲初，並不意外。
“恢複得不錯。”他平淡地陳述。
“多謝前輩提供寶地療傷。”雲初拱手，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題，“前輩，晚輩方才感應到同伴正在附近苦戰，心急如焚，必須儘快離開。懇請前輩指點那藥園之下的出路。”
“同伴？”木老混濁的眼珠動了動，“是那個身負太初劍胚，卻中了蝕髓金煞的小子？”
雲初心中一震，這木老竟連玄景的存在和狀態都知曉？他到底還知道多少？
“是。”她壓下心驚，坦然承認，“他為我而來，我不能讓他獨自身陷險境。”
木老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衡量著她話語中的真心與決心。半晌，他才緩緩道：“有情有義，是好事。但衝動，往往是取死之道。”
他拄著木杖，走向洞穴中央那片五色靈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雲初耳中：“柳家之人並未遠離，此刻出口之外，必有羅網。你那同伴既能引動太初劍胚讓你感知，一時半刻想必還撐得住。而你此刻出去，不過是自投羅網，徒增他的負擔。”
道理雲初何嘗不懂，但關心則亂，一想到玄景可能正在浴血苦戰，她便如坐針氈。
“那前輩之意……”
木老在靈土邊緣站定，回頭看她：“老夫可以告訴你離開的路徑，甚至可以助你暫時避開柳家的耳目。但，你需要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果然。雲初並不意外，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前輩請講。”
“他日，若你能力足夠，需助老夫修複一段‘星空古路’。”木老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鄭重。
星空古路！又是這個詞！承天殿曾維係其秩序，而木老竟想修複它？
“星空古路……不是早已斷絕了嗎？晚輩修為低微，如何能助前輩完成如此偉業？”雲初疑惑且謹慎。
“並非讓你現在就做。”木老道，“那需要特定的時機、地點和媒介。老夫隻需你一個承諾，在你擁有相應的能力之後，履行此事。至於如何修複，屆時你自會知曉。”
一個指向未來的、看似空泛的承諾。但雲初明白，這種牽扯到因果和誓言的承諾，絕非兒戲。尤其對方是木老這樣神秘強大的存在。
“前輩為何選中我？”這是她最大的疑問。
“因為你能繼承《星墟鎮空訣》，能引動承天殿石鑰，能走過死寂棋局。”木老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看待特殊“工具”的審視，“你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或許也是……唯一的人選。”
是因為她身上那所謂的“故人氣息”，還是因為她這一連串的機緣巧合？雲初不得而知。但她沒有太多選擇。
玄景在苦戰，柳家在圍堵，前方的生死門太過凶險，木老提供的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出路。一個未來的承諾，換取眼前破局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好！我答應前輩。他日若能力足夠，必助前輩修複星空古路。如違此誓，道基儘毀，永無輪回！”
修士之誓，引動心神。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冥冥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絲線，將她與木老，與那個遙遠的城諾聯係在了一起。
木老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極淡的笑意，微微頷首：“善。”
他不再多言，手中木杖指向五色靈土中央，那片之前被濃鬱靈氣籠罩、看不清虛實的區域。隨著他木杖點出，那裡的靈氣如同簾幕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了地麵——那裡並非土壤，而是一口直徑約三尺的古井，井口幽深，看不到底，隻有絲絲縷縷精純至極的空間波動從中散發出來。
“這是一條廢棄的虛空甬道，年代久遠，但核心尚存，直通古墓之外三千裡的一處山穀。”木老解釋道，“甬道內並不穩定，時有空間亂流，以你如今的空晶道基和《星墟鎮空訣》修為，小心應對，當可無虞。出去後，你自可憑感應去尋你的同伴。”
廢棄虛空通道！這無疑比硬闖生死門或正麵突破柳家封鎖要安全得多，但也絕非坦途。
“多謝前輩！”雲初真心實意地行禮。
“去吧。”木老揮了揮手，“記住你的承諾。另外，小心青霖。”
小心青霖？雲初心中一凜，正想追問，卻見木老已轉過身，不再看她，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些古老的靈植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小藥在一旁朝她偷偷揮了揮手，做了個“保重”的口型。
雲初知道，告彆的時候到了。她不再遲疑，縱身一躍，毫不猶豫地跳入了那口散發著空間波動的古井之中。
身影被幽暗吞噬，井口的靈氣簾幕緩緩合攏，恢複原狀。
洞穴內，隻剩下靈植的微光與永恒的寂靜。
木老撫摸著龍紋參的葉片，低聲自語，仿佛說給這片空間聽，又仿佛隻是說給自己：
“星衍……留下的種子，終於開始發芽了。隻是這條重新接續的古路，是希望，還是另一場劫難的開始……”
他的歎息，輕不可聞，消散在濃鬱的靈藥香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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