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針落在張吒的肩頭,他卻沒心思拂去。左肩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衣襟滲到腰側,與之前沾的火藥灰混在一起,結成硬邦邦的痂。湯惠萍的手指在他傷口上方懸著,玉佩的光芒透過指尖,在他皮肉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那光芒能暫緩疼痛,卻止不住血。
“他們追上來了。”智者的竹杖在地上輕輕一點,杖頭的銅羅盤指針瘋狂地轉著圈,最終死死指向西方。風從那個方向吹來,帶著馬蹄鐵與碎石摩擦的脆響,還有人低聲咒罵的回音。
老者從袖中摸出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撒在掌心。銅錢在月光下轉了個圈,齊齊豎起邊緣。“是‘追魂陣’。”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暗影閣的人在我們身上留了追蹤符。”
張吒猛地撕開衣襟。左肋下方,一塊皮膚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形狀像片柳葉——那是今早被黑衣人弩箭擦傷的地方,當時隻以為是普通的皮肉傷。“在這裡。”他用斷劍的劍尖輕輕一挑,那塊皮膚竟像紙一樣脫落,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像是無數隻小蟲子在爬。
湯惠萍的玉佩突然發燙。她按住張吒的傷口,光芒順著紋路蔓延,那些黑色小蟲般的紋路在光芒中扭曲成一團,很快就化作青煙散了。“古書上說,‘追魂符’需用活人的血養著。”她的指尖還在發抖,“他們剛才的箭上,淬的不是毒,是符水。”
馬蹄聲越來越近。張吒將斷劍插回鞘中,背起湯惠萍:“走!往懸崖那邊。”老者和智者緊隨其後,竹杖與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裡格外清晰,像在敲著催命的鼓點。
懸崖邊的風很大,能吹得人站不穩。張吒貼著岩壁往下看,月光下,隱約能看到崖底有片黑漆漆的林子,樹梢在風中搖晃,像無數隻伸向天空的手。身後的馬蹄聲已經到了十米外,卻指領頭人的怒罵聲穿透風聲傳來:“再跑就放箭了!”
“跳嗎?”湯惠萍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聲音輕得像歎息。她能感覺到他後背的肌肉在顫抖,不是怕,是疼——左肩的傷口肯定又裂得更大了。
張吒沒有回答。他從行囊裡摸出那半卷從驛站找到的麻繩,一端係在腰上,另一端遞給智者:“您先下,我斷後。”智者接過麻繩,用竹杖在岩壁上敲出幾個落腳點,然後抓著繩子往下滑。老者緊隨其後,拐杖在岩壁上戳出一個個小坑,作為支撐。
馬蹄聲停在懸崖邊。卻指領頭人勒住馬,鬥笠下的臉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張吒,你跑不了了。”他身後的十三個黑衣人同時舉起弩箭,箭頭在月光下閃著幽藍的光——這次淬的,是真的毒。
“惠萍,閉眼。”張吒突然將湯惠萍往懷裡一抱,轉身躍下懸崖。風聲在耳邊呼嘯,他能感覺到懷裡的人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下落了約莫三丈,腰間的麻繩突然繃緊,勒得他肋骨生疼。他借著這股力道猛地一蕩,兩人撞在岩壁上,幸好有藤蔓緩衝,才沒直接摔下去。
“抓緊藤蔓!”張吒將湯惠萍推到岩壁邊,自己則抓著麻繩往上看——缺指領頭人正站在懸崖邊,手裡拿著把彎刀,似乎想砍斷麻繩。他從懷裡摸出那半箱火藥剩下的引信,用牙齒咬掉爛掉的部分,然後摸出火折子。
“讓你們也嘗嘗炸的滋味。”他將引信點燃,朝著懸崖上扔去。引信在空中劃出一道火光,正好落在缺指領頭人的馬前。那馬受驚,猛地揚起前蹄,將缺指領頭人摔了下去。其他黑衣人見狀,紛紛勒馬後退,一時竟沒人敢靠近懸崖邊。
張吒趁機抓著麻繩往下滑。湯惠萍已經到了崖底,正站在一片杜鵑花叢裡,月光透過花叢灑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銀。智者和老者也已經落地,正圍著一個山洞打量——那山洞被藤蔓遮掩著,洞口的土上留著新鮮的馬蹄印。
“這裡有士兵來過。”老者用拐杖撥開藤蔓,山洞裡隱約能聞到馬糞和草料的味道。張吒走進山洞,用玉佩照亮四周——洞不深,約莫五丈就到了頭,地上鋪著些乾草,牆角堆著些空的水囊,還有件繡著“鎮北軍”字樣的披風。
“是將軍的人。”湯惠萍拿起那件披風,披風的袖口有個破洞,邊緣繡著朵小小的梅花——那是她小時候給將軍繡的,當時將軍還笑著說,鎮北軍的披風上繡梅花,像個姑娘家的物件。
張吒的指尖劃過披風上的血跡。血跡還沒乾透,看來將軍的人剛離開不久。他走出山洞,發現洞外的草地上有一串馬蹄印,朝著邊境的方向延伸。“他們往戰場去了。”他指著馬蹄印,“我們也得快點。”
四人沿著馬蹄印往前走。越靠近邊境,空氣中的硝煙味越濃,遠處的喊殺聲像悶雷似的滾過來,震得人耳膜發疼。湯惠萍的玉佩在領口微微發燙,她能感覺到無數的生命在消失,像風中的燭火,一盞接一盞地滅了。
“前麵就是烽火台了。”智者指著遠處的一個土台,土台上的烽火正燒得旺,黑煙滾滾地衝向天空。烽火台周圍的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些屍體,有的穿著鎮北軍的鎧甲,有的則穿著外族的皮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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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吒撿起一把掉在地上的長槍,槍杆上的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他順著長槍倒下的方向望去,隻見烽火台西側的山坡上,一群外族士兵正圍著十幾個鎮北軍廝殺。鎮北軍的人數雖少,卻個個悍不畏死,用身體擋住外族士兵的刀,為身後的同伴爭取時間。
“是將軍的親衛!”湯惠萍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認出了那個領頭的士兵,是將軍的貼身護衛趙虎,他的左臂已經被砍斷,卻依舊用右手握著刀,死死擋住一個外族將領的去路。
張吒將斷劍交給湯惠萍,自己舉起長槍:“我去救他們。智者,您用符文牽製住外族士兵;老者,您負責救治傷員;惠萍,你用玉佩照亮戰場,彆讓他們有暗處偷襲的機會。”
四人分工明確。張吒提著長槍,像一道閃電似的衝向山坡。他的槍法是師父教的,講究“快、準、狠”,一槍刺出,正中一個外族士兵的咽喉。那士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智者的竹杖在地上一頓,杖頭的銅羅盤發出“嗡”的一聲輕響。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從羅盤裡飛出來,在空中盤旋片刻後,朝著外族士兵飛去。符文落在士兵們的身上,像鎖鏈似的將他們捆住,讓他們動彈不得。
老者從行囊裡摸出個藥箱,跑到趙虎身邊。趙虎的傷口還在流血,老者用布條緊緊纏住他的斷臂,然後撒上些止血的藥粉。“將軍呢?”趙虎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將軍被……被敵軍圍困在……在北山口……”
湯惠萍的玉佩在掌心亮起,光芒像一輪小太陽,照亮了整個山坡。外族士兵在光芒中無所遁形,他們的陣型開始混亂,有的想逃跑,有的則在原地打轉,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