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吒深吸一口氣,胸腔裡湧入的卻不是山間清新的林風,而是混雜著鐵鏽與腐殖質的濁氣,嗆得他喉間一陣發緊。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那裡還纏著浸過草藥的粗布,此刻隨著呼吸微微刺痛,像是在提醒他三日前那場與血魔殿外圍魔修的惡戰。
視線越過身前齊腰深的雜草,落在山穀底部那座如巨獸般蟄伏的血魔殿上,黑色的殿宇在鉛灰色的天幕下泛著冷硬的光,仿佛是從地底直接生長出來的怪物,每一塊巨石都透著令人心悸的邪惡。
“不管有多難,我們都要試試。”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擾了山穀裡沉睡的惡魔,隻有站在他身側的幾人能勉強聽清,“大家先隱蔽起來,仔細觀察,彆驚動了裡麵的守衛。”
話音落下,眾人默契地分散開來。將軍拄著一根臨時削成的木杖,左腿褲管上還沾著乾涸的血漬,那是前日被魔修的骨刃劃傷的地方,每走一步都牽扯著肌肉,讓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但他臉上沒有絲毫懈怠,隻是微微頷首,跟著張吒朝著山穀邊緣的巨石堆挪動,厚重的鎧甲被他刻意放緩了動作,隻發出極輕的摩擦聲。
湯惠萍身形輕盈,像是一隻掠過草葉的靈雀,她穿著便於行動的青色勁裝,裙擺掃過地麵時連一片落葉都未曾驚動,轉眼便躲到了巨石側麵的凹陷處,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山穀下方。
萬獸老人和神秘老者落在最後。萬獸老人捋了捋頷下花白的胡須,目光掃過周圍的樹林,指尖悄悄撚了個訣,幾隻顏色與枯草相近的蚱蜢般的小蟲子從他袖中爬出來,順著地麵鑽進了雜草叢。
神秘老者則雙手背在身後,寬大的灰色道袍在風裡輕輕晃動,他沒有立刻隱藏,而是站在原地凝神片刻,眉頭微蹙,像是在感知著什麼,直到張吒回頭遞來一個眼神,才緩緩走到巨石後方,與眾人一同隱去了身形。
山穀裡的氣息比在穀口時更加濃鬱,潮濕的腐臭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像是無數腐爛的屍體被浸泡在泥潭裡,又混合了某種妖獸的腥臊。
張吒皺了皺鼻子,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卻還是覺得那股氣味順著鼻腔鑽進肺裡,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強壓下惡心的感覺,目光透過巨石的縫隙,一寸寸掃過血魔殿的每一個角落——這座殿宇的規模比他們事先打探到的還要大,黑色的巨石堆砌成的牆壁足有三丈高,牆麵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一般,在黯淡的光線中隱隱流動,偶爾閃過一絲暗紅的光,像是惡魔的眼睛在暗中窺視。
“這符文不對勁。”神秘老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伸出手指,虛虛對著牆壁上的符文比劃了一下,“是‘血噬陣’的變體,每一塊刻有符文的巨石都是陣眼,一旦有人強行闖入,這些符文會自動吸收周圍的血肉精氣,反過來滋養殿內的魔修。”
張吒心中一凜,難怪之前派來探查的斥候隻傳回了血魔殿的大致位置,卻沒能靠近——
恐怕那些斥候根本沒能突破這外圍的符文陣,就已經被陣眼吞噬了。
他正想追問,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嘶吼,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鑽出來的,沉悶而渾濁,帶著一種非人的狂暴,聽得人頭皮發麻。
“是血魔殿豢養的‘血屍獸’。”將軍壓低聲音解釋,他曾與血魔殿交手過數次,對這些邪物有些了解,“是用活人屍體和妖獸骸骨煉製的,沒有靈智,隻認血腥味,攻擊力極強,而且刀槍難入。”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隻見血魔殿後方的一個黑色石門內,隱約有巨大的黑影在晃動,那嘶吼聲正是從那裡傳來的。
張吒的目光重新落回殿宇本身,隻見殿外的空地上,數十名守衛正在巡邏。他們身著漆黑的鎧甲,鎧甲上沒有任何裝飾,隻有胸口處嵌著一塊暗紅色的晶石,散發著幽冷的光。
守衛們手中的武器各不相同,有的是長柄大刀,刀身上刻著與牆壁上相似的符文;有的是短柄戰斧,斧刃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還有的手持長弓,箭囊裡插著的箭羽泛著詭異的綠色,顯然淬了劇毒。
這些守衛的步伐整齊得像是一個人,每一步落下的角度、力度都分毫不差,機械得令人心悸。
他們沿著固定的路線在殿外穿梭,時而停下腳步,用手中的武器敲擊地麵,似乎在檢查是否有異常。
張吒注意到,這些守衛的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被操控的傀儡,這讓他心中的不安更甚——能將活人煉製成如此模樣,血魔殿的魔修手段之殘忍,遠超他的想象。
“這血魔殿的防備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森嚴。”
將軍的眉頭緊緊皺起,聲音因為連日來的傷痛和疲憊而有些沙啞,但眼神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光是這些守衛,就至少有五十人,而且看他們的氣息,修為都在築基中期以上,還有那符文陣和血屍獸,想要硬闖,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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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吒微微點頭,他的目光在守衛之間來回掃視,試圖找到一絲空隙。
但這些守衛的巡邏路線環環相扣,幾乎沒有任何死角,前一隊剛走過,後一隊便接踵而至,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血魔殿牢牢罩在其中。
“是啊,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進去,絕非易事。”他低聲回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劍柄,那是一把用玄鐵打造的長劍,劍柄上刻著家族的印記,此刻卻因為他的緊張而微微發燙。
就在這時,身旁的萬獸老人突然閉上了雙眼,嘴唇微動,口中念念有詞。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與什麼東西對話,又像是在吟唱某種古老的咒語。張吒知道,這是萬獸老人在召喚他豢養的妖獸,這些妖獸往往身形小巧,行動敏捷,最適合探查敵情。
果然,片刻後,幾聲細微的“啾啾”聲從樹林中傳來,緊接著,幾隻巴掌大小的灰色小鳥從枝葉間竄出,它們的羽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翅膀扇動時幾乎沒有聲音,朝著山穀內快速飛去。
與此同時,湯惠萍也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守衛的巡邏規律。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右手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像是在計算著什麼。她的目光銳利如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守衛們的巡邏速度、停留的時間、換崗的間隔,甚至是他們轉身時鎧甲的摩擦聲,都被她一一記在心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蹙起,顯然是在分析著其中的規律。
“你們看。”突然,湯惠萍輕聲開口,伸手指向血魔殿左側的一個拐角,“那些守衛的巡邏路線雖然大致固定,但每隔兩輪,就會有一隊守衛提前出發。
你們注意看那隊持斧的守衛,上一輪他們是在辰時三刻準時從殿門出發,這一輪卻提前了半刻鐘,而且他們的巡邏速度比之前快了將近一倍。”
張吒和將軍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隊持斧的守衛正快步走著,與上一輪的速度截然不同。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如果這隻是偶然,倒還好說,但如果是固定的規律,那麼他們之前根據巡邏路線製定的潛入計劃,就必須重新調整。
一旦摸不清這其中的變化,貿然行動,很可能會正好撞上提前出發的守衛,到時候不僅潛入失敗,還會打草驚蛇,讓血魔殿的魔修有所防備。
“這變化是有規律的嗎?還是隨機的?”將軍問道,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切。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根據之前的情報,血魔殿的黑暗儀式很可能在今日日落時分開始,一旦儀式啟動,後果不堪設想。
湯惠萍搖了搖頭,眼神依舊緊緊盯著那些守衛:“現在還不好說,我需要再觀察一輪。不過依我看,不像是隨機的,他們提前出發的時間和加快的速度都很穩定,應該是某種我們沒摸清的換崗機製。”
張吒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將目光重新投向山穀。
此時,萬獸老人召喚的小鳥已經在山穀內探查了一圈,它們像是靈活的影子,在守衛之間穿梭,甚至飛到了血魔殿的屋頂上,仔細觀察著每一個角落。
片刻後,小鳥們陸續返回,落在萬獸老人的肩膀上,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發出細微的叫聲。
萬獸老人睜開雙眼,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伸手撫摸著小鳥的羽毛,片刻後,緩緩開口:“山穀內布滿了各種陷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靠近血魔殿的地方,有至少十處觸發式的機關,大多隱藏在雜草和碎石下麵,隻要有人踩上去,就會射出毒箭,或者落下巨石。還有幾處隱藏在地下的暗坑,坑口用薄石板和雜草掩蓋,裡麵插滿了尖銳的木樁,木樁上還塗了劇毒,一旦掉下去,神仙難救。”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更麻煩的是,在血魔殿的正門、側門,還有後方的血屍獸巢穴門口,都設有強大的禁製。這些禁製不是普通的防禦禁製,而是‘血靈禁製’,一旦有人觸碰,禁製就會吸收觸碰者的精血,同時發出警報,整個血魔殿的守衛都會被驚動。我的小鳥隻是靠近了側門的禁製,就被吸走了一絲靈氣,差點沒能飛回來。”
眾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陷阱、機關、禁製,再加上那些如同傀儡般的守衛和凶殘的血屍獸,這座血魔殿簡直就是一座銅牆鐵壁,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難度比登天還難。
神秘老者微微皺眉,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口中默念咒語。一股淡淡的白色靈力從他掌心溢出,像是一縷輕煙,朝著山穀內緩緩蔓延而去。
這是他修煉的“探靈術”,可以感知到隱藏在暗處的靈力波動,從而發現那些不易察覺的危險。靈力如同水流般穿過雜草和碎石,覆蓋了整個山穀,神秘老者的眼神隨著靈力的蔓延而不斷變化,時而驚訝,時而凝重。
“還有其他的防禦手段。”片刻後,神秘老者收回法術,臉色有些蒼白,顯然耗費了不少靈力,“在血魔殿的屋頂上,隱藏著八隻‘血眼’,應該是用來監視周圍動靜的法器,它們的感知範圍很廣,幾乎覆蓋了整個山穀。另外,在山穀兩側的懸崖上,還有一些隱藏的暗哨,那些暗哨穿著與岩石顏色相近的衣服,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們手中拿著信號箭,一旦發現異常,就會立刻發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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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吒一邊聽著眾人的彙報,一邊在腦海中快速構建著山穀的防禦地圖。
外圍是符文陣,中間是巡邏的守衛和各種陷阱機關,核心是血魔殿本身,還有血眼法器和懸崖暗哨作為監視,最後還有血屍獸作為應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