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寒氣刺骨。
陳青已收拾停當。一百兩銀票和五顆龍眼大小、色澤深紅的壯血丹貼身藏好。那套半舊的鐵甲重新穿在身上,破損處用皮繩勉強紮緊。製式環首刀掛在腰間,冰冷的刀柄觸感讓他心神格外清明。
石頭四人默默地站在帳篷外,眼圈都有些發紅。他們知道留不住,也不敢留。
“青哥……去了前鋒營,多加小心。”石頭聲音哽咽。黑娃、狗剩、鐵蛋也用力點頭,眼神裡是全然的依賴和不舍。
陳青看著這四個跟著自己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兄弟,沉默了一下,從懷裡掏出那裝著五十兩銀子的布袋張隊正之前給的賞格),塞到石頭手裡。
“拿著,照顧好自己,努力活著。”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走向營地東側的前鋒營駐地。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挺拔,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孤冷。
石頭握著沉甸甸的銀子,看著陳青遠去的背影,用力抹了把臉。
前鋒營的駐地,氣氛與輜重營截然不同。
營盤更整齊,帳篷更厚實,巡哨的士兵眼神銳利,步伐沉穩,周身都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精悍之氣。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絕望和麻木,而是一種緊繃的、如同弓弦般的戰意。
陳青的到來,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他年輕的麵孔,殘破的鐵甲,以及腰間那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環首刀,與周圍那些氣息彪悍、甲胄相對精良的前鋒營戰兵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已經聽說了西側防線那個“輜重營煞星”的事跡,目光中充滿了審視、好奇,以及毫不掩飾的……挑釁。
“你就是陳青?”一名穿著全套鐵甲、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的隊正什長的上級)迎了上來,語氣冷硬,目光如同刀子般在陳青身上刮過,“我是趙隊正,趙鐵什長就在我麾下。跟我來。”
陳青默然跟上。
趙隊正將他帶到一處較大的帳篷前,裡麵已經站著九名士兵,個個氣息精悍,最低也是煉皮境中期,其中兩人更是達到了煉皮境巔峰,眼神桀驁。趙鐵赫然站在最前麵,看到陳青,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們的新什長,陳青。”趙隊正聲音洪亮,對著那九名士兵宣布,“從輜重營調過來的,彆看他年輕,手上功夫不弱。以後,你們就歸他管。”
話音剛落,帳篷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那九名士兵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陳青身上,質疑、不屑、冷漠,各種情緒毫不掩飾。尤其是那兩名煉皮境巔峰的老兵,一個抱著膀子,嘴角掛著譏誚;另一個則直接冷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一個從輔兵營爬上來的毛頭小子,憑什麼當他們的什長?就憑運氣好殺了幾個北莽崽子?
趙隊正似乎早就料到這種情況,冷冷道:“怎麼?不服氣?軍令如山!誰要是不服,現在就可以站出來,按規矩,打贏你們的新什長,這位置就讓他坐!”
此言一出,那兩名煉皮境巔峰的老兵眼神頓時亮了。
抱著膀子的那名老兵上前一步,甕聲甕氣道:“隊正,不是俺老牛不服軍令,實在是讓個娃娃騎在頭上,憋屈!俺想跟陳……陳什長搭搭手,請教請教!”
另一名煉皮巔峰也上前一步,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趙隊正看向陳青:“陳什長,你的意思呢?”
陳青麵色平靜,目光掃過那名叫老牛的老兵,又看了看另一人,澹澹道:“可以。一起上吧,節省時間。”
一起上?
帳篷裡瞬間一靜。
老牛和另一名老兵愣住了,隨即臉上湧起被輕視的怒意。就連趙鐵也微微皺眉,覺得陳青有些托大。他知道陳青厲害,但老牛和孫瘸子另一名老兵)也是前鋒營的老手,實戰經驗豐富,兩人聯手,就算一般的鍛骨境初期也要費一番手腳。
趙隊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沉聲道:“陳青,軍中無戲言。”
“我知道。”陳青走到帳篷中央的空地,將環首刀連鞘解下,遞給旁邊的趙鐵,“空手,免得傷了和氣。”
老牛怒極反笑:“好!好小子!夠狂!俺老牛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那孫瘸子也陰惻惻地笑了笑,活動了一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