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音看著李建軍這幅虛偽的樣子,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顯,隻是淡淡的問:“李建軍,我們什麼時候去打結婚證明?”
李建軍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主動提起這個,而且語氣如此平靜直接,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笑道:“你放心吧,先彆急,咱們等這段日子忙過去後,就選個好日子去領證。”
“你也知道最近風聲有點緊,我們得謹慎點,不能給人留下話柄。”
又是拖字訣,上輩子他就是用各種理由一拖再拖,讓她沒名沒分的住在李家,白白付出了所有。
沈蘭音心裡門兒清,麵上卻配合的點了點頭,似乎無意的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正好能讓李建軍聽到:“謹慎點也好.......希望今天下來檢查的領導眼睛也能亮一點,彆被某些人做的表麵文章給糊弄過去了。”
李建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眼底掠過一抹陰翳,但很快又恢複自然,失笑般搖搖頭道:“你這話說的,你也彆操心我的工作了,領導心裡都有數,快吃早飯吧,媽給你留了紅薯粥。”
吃完飯後,李建軍離開去上班。
李母也很快來到了沈蘭音麵前使喚道:“蘭音啊,家裡沒柴火了,你去後山撿點柴火回來吧。”
她語氣十分理所當然,若是從前為了維持表麵和諧,沈蘭音可能就忍氣吞聲去了,可現在.......
沈蘭音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叉著腰的李母,語氣平淡無波:“嬸子,我還在看書,沒時間去撿柴火,再說了,我交了口糧跟夥食費,也不是來你家裡當長工的。”
李母被噎的一愣,隨即漲紅了臉,看著沈蘭音道:“你,你這說的什麼話?一家人互相幫襯不是應該的嗎?你怎麼這麼懶?”
“互相幫襯?”
沈蘭音挑眉,目光落在了躲在廚房門口偷看的陳曉麗身上:“我出了錢跟糧,不知道曉麗妹妹出了什麼?她比我年輕力壯,怎麼不讓她去?還是說嬸子覺得我交的錢糧不夠我吃,還要我去乾活抵錢?”
躲在廚房裡的陳曉麗立刻委屈的探出頭,聲音帶著哭腔:“蘭音姐,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我也在廚房裡忙活啊.......”
“還是說,你覺得你看書重要,我在廚房裡乾活就不重要了?”
陳曉麗的聲音傳來,沈蘭音冷笑一聲:“我看書自然重要,到時候醫院裡招聘,我還得去考試呢,至於你,我可瞧不見你在廚房裡忙碌什麼。”
沈蘭音也懶得再跟他們浪費口舌,直接起身:“我現在出去透透氣,頭暈!”
她不看那兩人難看的臉色,徑直走出了李家那令人窒息的院子裡!
李母跟陳曉麗兩個人留在原地氣得乾瞪眼,卻又拿她沒辦法。
走出李家,沈蘭音沿著村中坑窪不平的土路漫無目的地走著,這才感覺到胸口的悶氣散了些。
紅星生產對地處偏僻山坳,土地貧瘠,村民們大多麵黃肌瘦,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
沈蘭英看了幾眼就知道自己得趕緊找個能夠暗中接濟父母的事情,光靠自己帶來的這些錢坐吃山空可不行!
正思索著,路過村尾一間看起來比李家還要破敗的土坯房時,沈蘭英聽著屋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跟老太太虛弱痛苦的呻吟時,她腳步頓了頓。
這戶人家,她有點印象,好像是姓陸,是隊裡有名的破落戶,家裡隻有一個成分不好的老太太跟她那個據說脾氣古怪,力氣很大,常年陰沉著臉的孫子,是村裡人人儘想避著走的人家。
正想著,那扇吱呀作響的院門被人從裡麵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男人穿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初步短褂,上麵打滿了深色布丁,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而膨脹,皮膚是常年勞作的古銅色。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緊抿成一條線,下顎線繃得緊緊的,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硬和悍氣,他手裡端著一個邊緣有缺口的破舊瓦盆,裡麵是渾濁的汙水,看樣子是要去倒掉。
這就是陸家孫子,陸懷瑾,隊裡人都說他成分不好,性子又冷又硬,下手狠,沒人敢招惹。
陸懷瑾也看見了站在路邊沈蘭音,他眼神淡漠的掃過,沒有任何停留,徑直走到了屋旁雜草叢生的排水溝邊,將瓦盆裡的汙水倒了進去。
沈蘭音卻注意到那倒掉的汙水裡,帶著一股淡淡,苦澀的藥味。
難不成他是在給屋裡的老人煎藥?看來,陸老太太病的不輕。
就在這時,一個流裡流氣,帶著戲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不是陸老大嗎?又在給你那半死不活的奶奶熬藥呢,要我說浪費那錢乾啥?還是讓你奶奶順其自然,也省得拖累你不是?”
“就是,你們家這個情況,還不如老老實實待著,省的過多引起村子裡的關注!”
沈蘭音轉頭,看到倆個穿的邋裡邋遢,吊兒郎當的青年晃了過來,是隊裡有名的二流子,趙老二跟王老三,說話的是趙老二。
陸懷瑾腳步一頓,他沒說話,隻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如同結了冰,冷冷的看向那二人,周身的氣壓瞬間低的駭人。
趙老二跟王老三被那目光嚇得,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但嘴上還不乾不淨的找補:“瞪......瞪什麼瞪?成分不好的狗崽子,還敢橫,信不信老子......”
陸懷瑾握著瓦盆的手緊了緊,手背青筋暴起。
沈蘭音對這種人本能的感覺到了厭惡,看著趙老二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臉,她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嘴巴這麼賤,滿口噴糞,也不看路,不看道,掉進糞坑裡吃個飽。”
她聲音很輕。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趙老二一邊回頭對陸懷瑾做著下流的手勢,一邊得意洋洋的倒退著走,根本沒注意腳下剛好有塊鬆動的石頭,隻聽哎呦一聲慘叫。
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手舞足蹈的往後栽去——
而他身後不遠,正好是生產隊漚了不知多久,臭氣近乎能熏死人的露天大糞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