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施恩又喚店家重整杯盤,珍饈美饌流水價端上桌來。
那透瓶香換了雕花銀壺盛著,羊羔美酒在夜光杯中泛起琥珀光。
施恩頻頻把盞,不住勸道:
“武都頭若不嫌棄,便在小弟莊上盤桓些時日,小弟也好討教些拳腳功夫!”
老管家卻在旁急得直搓手,湊到武鬆耳邊低聲道:
“都頭,知縣老爺的文書要緊,遲了誤了公差可不是耍子!待回程時再在此處盤桓,既不誤公乾,又可與施官人儘興!”
武鬆猛拍額頭,恍然笑道:
“老丈所言極是!”遂推杯而起,抱拳謝過施恩盛情。
酒足飯飽後,武鬆整頓車馬,帶著眾人揚塵而去。
卻說那蔣門神娘子氣鼓鼓回了家,一腳踢開雕花木門。
但見蔣門神敞著懷歪在湘妃竹椅上,蒲扇搖得“嘩嘩”響,腳下銅盆裡浸著冰塊,正哼著小曲兒納涼。
此人原是東京人氏,姓蔣名忠,自小生得膀大腰圓,好勇鬥狠。
十五歲時便拜在嵩山少林旁一武師門下,學得一身橫練功夫,因天生紅赤臉,人送綽號“蔣門神”。
後因在東京與人爭風吃醋,一拳打死了人,逃至孟州地界。
經張團練引薦,傍上了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張都監安排蔣門神到快活林,就是為了強占施恩產業,開設賭坊、酒肆、妓院。
蔣門神一到快活林,便盤了一家豬肉鋪子,找了一個賣唱粉頭,暗中觀察施恩動向,以便伺機動手。
此刻,這婦人見自己受了委屈,蔣門神卻躺在這裡悠閒自在,頓時怒火中燒,三步搶上前去,纖手如鷹爪般揪住蔣門神耳朵,尖聲道:
“老娘真是瞎了眼!嫁了你這沒用的夯貨!”
蔣門神“哎喲”一聲蹦起來,揚起砂鍋大的拳頭便要發作,瞥見娘子杏眼含淚、雲鬢散亂的模樣,那滿腔怒火頓時化作繞指柔。
“我的小祖宗!又是哪個天殺的惹你生氣?”蔣門神堆起笑,肉蒲扇似的大手輕輕摩挲她後背。
婦人“哼”地甩開蔣門神,一屁股坐進竹椅,把裙裾甩得劈啪響:
“還能有誰?整個快活林,除了那個施恩,誰見了咱們不矮三分!”
蔣門神濃眉倒豎,蒲扇“啪”地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盞裡水花四濺:
“這金眼彪欺人太甚!等張團練那邊安排妥當……”
話音未落,婦人忽地從椅上彈起,眼波流轉道:
“可是那張團練要動手了?”
蔣門神扶著婦人腰肢,咧嘴露出一口黃牙:
“小娘子就把心揣回肚裡!不出旬日,快活林還是咱的天下!到時候,定要讓那施恩跪著給娘子賠罪!”
說罷二人相視獰笑,簷下風鈴被夜風吹得叮當亂響,驚起牆根下蟄伏的蟋蟀,窸窸窣窣鑽進了草窠。
一番雲收雨歇,小娘子嬌喘籲籲地蜷在蔣門神毛茸茸的胸膛上,指尖繞著他胸口黑毛畫圈:
“官人雖有七進七出、翻江倒海的氣力,可要奪回快活林,單槍匹馬也難成事啊。”
蔣門神摟著小娘子的水蛇腰,下巴蹭著小娘子發頂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