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孟州城最氣派的“醉仙居”酒樓燈火通明,簷角的紅燈籠在晚風裡晃出一片暖光。
武鬆大踏步跨上雕花台階,身後孫二娘綠衫翻飛,張青背著樸刀,施恩則拎著兩壇自釀的好酒,四人身影引得樓裡食客紛紛側目。
“店家!揀最好的雅間,把你們的招牌菜統統上一遍!”武鬆一拍櫃台,震得算盤珠子劈裡啪啦亂跳。
掌櫃的認得打虎英雄,太行山勇救知府的武義士,笑得滿臉褶子:
“武英雄放心!這就給您備‘八珍宴’,再開十壇二十年的女兒紅!”
雅間裡,檀木圓桌很快擺滿了蔥燒熊掌、糖醋黃河鯉,孫二娘撕下羊腿肉大嚼,油星子濺在衣襟上也不在意:
“痛快!在那地牢啃黴窩頭的日子,可算熬出頭了!”
張青悶頭灌酒,喉結上下滾動,忽然咧嘴笑道:
“兄弟我這輩子,就數今晚這酒最香!”
施恩舉起夜光杯,眼圈泛紅:
“若無武兄舍命相救,我施恩早成了張都監刀下冤魂。這杯酒,我先乾為敬!”
話音未落,仰頭飲儘,酒水順著下頜滴在錦袍上。
武鬆抄起海碗,與三人重重一碰,酒水潑濺:
“說這些作甚!今日咱們隻論兄弟情義,不論生死!”
酒過三巡,孫二娘雙頰酡紅,抽出匕首在燭火下把玩:
“若還有誰敢欺負咱兄弟,我這把柳葉刀可不認人!”
張青攬住妻子肩膀,醉眼朦朧:
“對!咱這十字坡的買賣,往後也得更紅火些!”
武鬆卻倚著雕花木窗,望著滿城燈火喃喃:
“孟州啊孟州,總算是沒白來……”
隨著更鼓敲響,四人東倒西歪,孫二娘枕著酒壇鼾聲如雷,張青癱在太師椅上說著醉話,施恩抱著酒壺滑到桌底。
武鬆強撐著身子,卻也抵不住酒勁,將虎皮大氅往身上一裹,靠著柱子沉沉睡去,月光透過窗欞,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了層銀霜。
晨光熹微,孟州城卻比往日熱鬨三分。
銅鑼開道聲由遠及近,二十四麵虎頭牌在朝陽下泛著冷光,後頭跟著兩列皂衣差役,手中水火棍綁著紅綢,敲得石板路咚咚作響。
八抬大轎上懸著描金“孟”字燈籠,轎前師爺頭戴萬字巾,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晃,身後二十個精壯漢子抬著朱漆禮盒,彩綢上繡的獬豸紋熠熠生輝。
“這大清早的,誰家有什麼喜事啊!”武鬆翻了個身,酒氣混著汗味從錦被裡鑽出來,砸吧砸吧嘴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