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望著董平的背影,又看了看氣得渾身發抖的程婉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程婉兒見董平走了,心裡的火氣沒處撒,指著扈三娘罵:
“都是你這賤人挑事!你給我等著,不出三日,我定讓你這破鋪子關門!”
說罷一甩袖子,帶著丫鬟怒氣衝衝地往府衙去了,留下滿店狼藉和議論紛紛的百姓。
扈三娘拍了拍身上的碎瓷片,對目瞪口呆的夥計道:
“收拾一下,繼續迎客。”
扈三娘抬頭望向府衙方向,眼裡閃過一絲精光——這把火,算是燒起來了。
程婉兒踩著碎瓷片衝進閨房,反手將描金木門摔得震天響。
東京帶來的纏枝蓮紋錦帳被她一把扯落,玉鉤“哐當”砸在梳妝台上,鏡麵裂出蛛網般的細紋。
程婉兒對著鏡中自己淚痕斑斑的臉,恨得牙癢癢:
“一群醃臢賤民!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也配編排本小姐的閒話!”
案上那隻官窯粉彩花瓶本是她的心愛之物,此刻被程婉兒抓起來狠狠摜在地上。
瓷片四濺,裡麵插著的珠蘭花落了滿地,香氣混著她的怒罵在屋裡翻騰:
“我將來是要嫁入東京侯門的,豈是那董平之類的武夫能玷汙的?這破地方的人舌頭都長著倒刺,早晚拔光了才好!”
程婉兒越罵越氣,又將妝奩裡的銀梳、玉簪一股腦掃到地上。
象牙梳齒斷了兩根,翡翠步搖摔得缺了角,這些從東京帶來的稀罕物,此刻在程婉兒眼裡竟都成了惹人生氣的由頭。
“小姐!小姐您慢些!”丫鬟在外頭拍著門,聲音帶著哭腔,“小心傷了手!”
“滾開!”程婉兒一腳踹在門上,門板震顫著發出嗚咽,
“再囉嗦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也嘗嘗亂嚼舌根的滋味!”
這動靜早驚動了前院。
程萬裡穿著便服,趿著鞋就往這邊跑,燈籠照得他鬢邊白發閃閃:
“怎麼了這是?誰惹我的寶貝女兒動這麼大肝火?”
剛進門就見滿地狼藉,程萬裡眉頭一緊,隨即換上滿臉堆笑,上前拉著女兒的手:
“我的兒,有話好好說,氣壞了身子可怎麼是好?告訴爹,是誰不長眼,爹這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程婉兒甩開他的手,一屁股坐在繡榻上,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還不是怪你!好好的東京不待,偏要來這鳥不拉屎的東平府當這破官!害得我離了京裡的姐妹,在這裡受這些賤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