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真的?
暖閣內的燭火已燃至中夜,燈花劈啪爆開,濺起細碎的火星。耶律璟斜倚在鋪著狐裘的軟榻上,指尖轉著那隻青瓷茶盞,茶早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蕭綽立在輿圖旁,指尖仍停留在代州與晉州的連線處,眉頭微蹙:“陛下,後周糧草籌備需五日,出兵至少再耗三日,這八日裡,晉州守軍怕是撐得艱難。”
耶律璟嗤笑一聲,將茶盞擱在案幾上,瓷碗與木案相撞發出清脆聲響:“撐不住也得撐。趙匡胤那點家底,朕還沒放在眼裡。倒是符氏,真能如約出兵?彆是虛張聲勢。”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斥候急促的腳步聲,比往日更顯倉促。
“陛下!急報!”斥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殿內,積雪在靴底融化,在地麵踩出濕痕,他顧不得擦拭額頭的冷汗,跪地高聲稟道,“後周汴梁城外校場三日前列兵!十萬大軍已分三路北上,先鋒騎兵距晉州不足百裡!”
耶律璟猛地坐直身體,狐裘滑落肩頭也未察覺,眼中的慵懶瞬間被精光取代,他向前傾身,聲音帶著難掩的急切:“真的?”
“回陛下,千真萬確!”斥候重重叩首,“臣派去汴梁的細作親眼所見,符太後攜幼帝登樓送行,張永德、王彥超、李筠三將親自領兵,三路軍旗分明,糧草車隊綿延數十裡,絕非虛設!”
“太好了!”耶律璟猛地拍案而起,龍袍下擺掃過案上的兵書,書頁翻飛作響。他在殿內快步踱了兩圈,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眼底的寒意被笑意驅散大半,連聲音都高了幾分,“這個符氏,還真不讓朕失望!”
他轉向蕭綽,語氣裡滿是得意:“朕就說她膽色有餘,果然敢賭。這出戲,她果然沒讓它完結。”蕭綽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鎮定:“陛下英明,符太後此舉看似破局,實則將後周精銳儘數投入險地,一旦失利,汴梁空虛,再無回天之力。”
“正是此意!”耶律璟撫掌大笑,“她以為三路出兵能讓朕首尾難顧?卻不知朕等的就是她出兵!趙匡胤困守晉州,如今後周援軍已動,他必以為後援將至,說不定還在暗自慶幸。朕偏要趁此時機,給他致命一擊!”
他走到輿圖前,手掌重重拍在晉州的位置,指尖劃過周邊的山川河流:“後周援軍分三路,彼此相隔百裡,短時間內無法彙合。王彥超攻西側,李筠奔代州,張永德去太原——這分明是給朕逐個擊破的機會!”
蕭綽俯身細看輿圖,指尖點在晉州東側:“陛下是想集中兵力先破晉州?可代州糧草重地,李筠四萬精兵奔襲而來,不可不防。”
“防?不必防。”耶律璟眼神銳利如刀,“朕給代州守軍增派的一萬騎兵早已到位,李筠想燒糧草?得問問朕的鐵騎答應不答應。至於王彥超那三萬兵力,不過是牽製之師,晉州守軍分兵五千便能應付。朕要的,是一舉拿下趙匡胤!”
他猛地轉身,看向殿外候命的耶律斜軫,語氣斬釘截鐵:“來人!傳朕的令!”
耶律斜軫快步入殿,躬身聽令,甲葉碰撞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第一路,令南院大王耶律撻烈率領四萬鐵騎,即刻從晉州北側迂回,直撲趙匡胤的中軍大營,務必在明日黎明前抵達,發起猛攻!”耶律璟的聲音擲地有聲,“告訴耶律撻烈,朕要的是踏平敵營,不是擊潰!”
“第二路,命北院樞密使耶律屋質帶三萬步兵,從晉州東側推進,與北側鐵騎形成夾擊之勢,堵住趙匡胤東逃之路!”他頓了頓,補充道,“步兵攜帶攻城器械,若遇頑抗,直接轟開城門!”
“第三路,朕親自率領三萬親軍,坐鎮中軍,午後出發,直奔晉州城下!待東西兩路形成合圍,朕要親眼看著趙匡胤束手就擒!”
耶律斜軫凝神記下,正要領命,卻被耶律璟叫住:“等等!還有北漢!”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立刻派使者去太原見劉鈞,告訴他,後周十萬大軍已動,張永德就在去太原的路上。他若想保住太原,現在就給朕出兵兩萬,由劉繼業率領,從晉州南側進攻!”
“臣明白!”耶律斜軫躬身道,“若劉鈞仍按兵不動……”
“那就告訴他,”耶律璟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弧度,“朕的大軍滅了趙匡胤,下一個踏平的就是太原城!他劉鈞想做亡國之君,朕成全他!”
“臣遵旨!這就去傳令!”耶律斜軫轉身大步離去,殿門被風吹得砰然作響,寒氣湧入,卻絲毫影響不到耶律璟的興致。
蕭綽望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輕聲道:“陛下此舉固然精妙,但趙匡胤素有‘戰神’之稱,晉州城防堅固,若他拚死抵抗,怕是一時難以攻克。”
“拚死抵抗?他有那個資本嗎?”耶律璟走到窗邊,推開窗扇,望著漫天飛雪,“後周援軍被朕牽製,北漢兵臨南側,他內無糧草,外無強援,撐不了三日。更何況……”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朕料定,符氏派去的三路大軍裡,必有不服趙匡胤之人。李筠素來桀驁,與趙匡胤素有嫌隙,他真會全力奔襲代州?說不定還在觀望,等著坐收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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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綽恍然大悟:“陛下是說,符氏的十萬大軍看似聲勢浩大,實則人心不齊?”
“正是。”耶律璟冷笑,“孤兒寡母掌權,朝中本就暗流湧動。張永德雖與趙匡胤交好,但王彥超、李筠各有心思,這十萬大軍,不過是一盤散沙。朕隻要擊潰趙匡胤,這盤散沙不攻自破!”
他轉身回到案前,提筆在輿圖上圈出合圍點,語氣篤定:“三日之內,朕必拿下晉州,活捉趙匡胤!到那時,後周再無可用之將,汴梁唾手可得!”
與此同時,晉州城樓上,趙匡胤正望著遠處遼軍大營的方向,眉頭擰成了疙瘩。連日來遼軍雖未猛攻,卻死死困住城池,斷了內外聯係,城中糧草已不足十日,將士們臉上滿是疲憊。
“將軍,遼軍今日的斥候比往日多了一倍,怕是要有動作了。”副將石守信走到他身邊,聲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