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宮城戲,驛路謀
一、汴梁紫宸殿:替身的“臨危不亂”
紫宸殿的燭火已燃到第七根,符琳躺在龍床上,睫毛因緊張微微顫抖。帳簾外傳來王德海刻意壓低的爭執聲,石守信的副將顯然沒了耐心,連“太後遺詔”的話題都拋了出來。
“王公公!都過了兩個時辰了,太後娘娘‘駕崩’,總得有遺詔吧?兵符、玉璽何在?”副將的聲音帶著威壓,“再不讓看,末將就隻能闖進去了!”
符琳攥緊了錦被下的手——妹妹臨走前說過,萬不得已就用麻藥棉巾,可她實在怕自己手抖露餡。正慌神時,殿外忽然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範質的聲音:“李副將稍安勿躁,太後娘娘病重時,臣一直在側。她臨終前隻說‘托孤於趙將軍’,未及寫遺詔,兵符、玉璽也需等趙將軍入宮再交接。”
範質推門而入,目光掃過龍床,見符琳露在外麵的手腕紋絲不動,才鬆了口氣。他走到副將麵前,拱手道:“李副將也是老臣了,應知‘國喪無小事’。太後娘娘雖崩,卻需等主帥回營才能定奪,若此時擅動玉璽兵符,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後周無禮?”
副將被噎了一下,可還是不甘心:“那總得讓末將確認太後娘娘……確實崩了吧?”
“放肆!”王德海立刻哭嚎起來,“太後娘娘仙逝,遺體豈容爾等隨意窺探?若將軍不信,可問太醫——太醫就在殿外候著!”
早被安排好的太醫連忙進來,躬身道:“回將軍,太後娘娘脈象已絕,氣息全無,確是薨了。隻是娘娘麵容安詳,恐是不忍見宮城動蕩,還請將軍莫要驚擾。”
符琳屏住呼吸,感覺副將的目光似乎掃過帳簾,她下意識按了按枕頭下的麻藥棉巾,指尖冰涼。好在範質及時開口:“趙將軍已在回汴梁的路上,最多明日便到。李副將不如先回去約束禁軍,守住宮門——若遼軍趁機來犯,將軍擔待得起嗎?”
這句話戳中了副將的軟肋。北漢兵敗的消息剛傳過來,遼軍動向不明,禁軍確實不能亂。他狠狠瞪了一眼殿內,咬牙道:“好!末將等趙將軍回來!但你們若敢耍花樣,定斬不饒!”
腳步聲漸漸遠去,殿內終於安靜下來。符琳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王德海走到帳前,壓低聲音道:“夫人,您撐住了。太後娘娘那邊應該快出汴梁城了。”
符琳閉著眼,輕輕“嗯”了一聲——她隻盼著妹妹能快點接她走,這紫宸殿的每一刻,都像在刀尖上站著。
馬車碾過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符太後掀開窗簾一角,外麵已是城郊,雪地裡偶爾能看到巡邏的禁軍哨探,都被韓通安排的親衛用“護送鄭王祈福”的借口打發了。
“太後,前麵就是黑石渡,過了渡口才算真正出了汴梁地界。”韓通掀開車簾進來,遞上一封密信,“這是洛陽守將袁彥派人事先送過來的,說潼關、許州的幾位節度使都在洛陽候命,隻等太後的信物。”
符太後接過密信,指尖劃過“袁彥”二字——那是柴榮當年一手提拔的校尉,忠心耿耿。她從懷中取出一枚鎏金虎符,遞給韓通道:“你派個心腹親衛,持這虎符去黑石渡的驛站接袁彥的人,讓他們先去洛陽通報,說我和陛下三日後便到。”
“末將領命。”韓通剛要走,柴宗訓忽然從棉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道:“母後,袁將軍會不會不認我們呀?”
符太後笑了笑,將他摟進懷裡,從他懷中摸出那枚“柴”字玉牌:“不會的。這玉牌是先帝賜給你的,袁將軍當年見過先帝佩戴,一看便知真假。而且,我們還有先帝的舊部,他們都是跟著先帝打天下的人,不會忘了柴家的。”
正說著,車外忽然傳來親衛的稟報:“太後,袁將軍的人到了,說是帶了洛陽的糧草和衣物。”
符太後眼睛一亮,對韓通道:“讓他進來。”
片刻後,一個身著青袍的文士鑽進車廂,見了符太後和柴宗訓,立刻跪地叩首:“屬下蘇文,參見太後!參見陛下!袁將軍得知太後脫險,特派屬下帶五百石糧草、兩百件棉袍來接應,還說洛陽城已布防完畢,隻等太後駕臨。”
“袁將軍有心了。”符太後扶起他,“蘇先生,我問你,如今洛陽的舊部有多少?石守信、趙匡胤在洛陽有沒有安插人手?”
蘇文拱手答道:“回太後,洛陽守兵有三萬,都是先帝舊部,袁將軍已將趙匡胤安插的幾個校尉調離了要害崗位。潼關守將李筠、許州節度使李重進都派了使者來,說願聽太後調遣,隻是……”
“隻是什麼?”符太後追問。
“隻是他們擔心太後‘駕崩’的消息是真的,怕貿然出兵會被安上‘謀反’的罪名。”蘇文麵露難色,“若太後能在洛陽公開露麵,他們定能立刻起兵響應。”
符太後沉吟片刻——她本想等站穩腳跟再公開身份,可如今看來,沒有“活人現身”,舊部終究心有疑慮。她看向韓通:“韓將軍,過了黑石渡,我們便改走陸路,加快速度去洛陽。隻要到了洛陽,我親自登城喊話,不信他們不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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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通點頭應道:“太後放心,末將已安排了快馬,定能護太後和陛下早日抵達洛陽。”
柴宗訓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麵越來越荒涼的雪景,忽然小聲道:“母後,姨母還在宮裡,我們什麼時候去接她呀?”
符太後的心輕輕一揪,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等我們在洛陽站穩了,有了兵馬,立刻派人去接姨母。”她看向車外漫天飛雪,心裡默默念道:姐姐,再撐幾日,我定會帶你離開那座牢籠。
紫宸殿內,符琳終於敢睜開眼,王德海端來一碗熱粥,她卻沒什麼胃口。“範大人呢?”她輕聲問。
“範大人去聯絡朝中舊臣了,”王德海答道,“他說要讓大臣們知道,太後雖崩,但陛下還在,等趙將軍入宮,定要逼他立誓善待宗室。”
符琳點了點頭,又問:“妹妹他們……能安全到洛陽嗎?”
“一定能的。”王德海語氣堅定,可眼底卻藏著一絲擔憂——他不知道,這出戲還要演多久,更不知道趙匡胤入宮後,會不會看出破綻。
而西去的驛路上,馬車依舊在風雪中前行。符太後將柴宗訓摟在懷裡,看著他漸漸睡熟的臉,手指輕輕摩挲著腕間的玉鐲——那是她與姐姐唯一的聯係。車外的雪似乎小了些,遠處的黑石渡已隱約可見,可她知道,這隻是“逃亡”的第一步,真正的硬仗,還在洛陽等著她。
雪夜寂靜,汴梁的宮城與西去的驛路,被同一場風雪籠罩,卻承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一場“演戲拖延”,一場“暗中謀局”,都在為“遷都複立”的最終目標,悄悄鋪墊著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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