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策反:舊甲映雪照初心下)
後周龍旗在許州城西大營的旗杆上獵獵作響時,劉詞正站在營門內側,指尖輕輕拂過甲胄上未融的雪粒。方才與張令鐸並肩走出營門的激昂尚未褪去,可眼底已多了幾分沉凝——策反五千宋軍隻是第一步,如何讓這些“新附之兵”真正歸心,如何瞞過汴梁的眼線,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劉刺史,營裡的眼線已經控製住了。”王仲先提著一把染血的彎刀快步走來,聲音壓得極低,“共抓了七個,都是趙匡胤安插的斥候,其中兩個還想往汴梁傳信,被弟兄們當場截住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張將軍那邊也在清點軍械,他說營裡還有三千石糧草,足夠支撐半個月,就是弓箭少了些,隻有兩千多副。”
劉詞點頭,目光掃過營中列隊的士兵。那些宋軍士兵大多還穿著大宋的號服,隻是頭上的盔纓已換成了後周的赤色,手裡的長槍斜指地麵,眼神裡既有對未來的惶惑,也有幾分“反正”後的釋然。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隊伍前,舊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肩部的刀痕格外醒目:“弟兄們,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在擔心——反了趙匡胤,要是輸了怎麼辦?家人會不會受牽連?”
人群裡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幾個年輕士兵悄悄抬眼,看向劉詞的目光裡滿是期待。劉詞繼續說道:“我劉詞在郭威陛下麾下征戰三十年,從不說空話。今日咱們舉旗複周,不是為了我個人的功名,是為了護住你們的家人,護住後周的百姓!趙匡胤篡權奪位,殺舊臣、苛賦稅,你們在他手下當兵,難道沒見過百姓流離失所的模樣?”
他抬手指向許州城的方向,那裡炊煙嫋嫋,卻藏著無數百姓的苦難:“去年汴梁大水,趙匡胤隻顧著修建宮殿,不管百姓死活;今年又加征糧稅,多少人家賣兒鬻女?咱們是後周的兵,就該護著後周的百姓!隻要咱們守住許州,等李節度使彙合陳州的兵馬,殺回汴梁,救出太後和幼帝,到時候不僅你們的家人安全,朝廷還會減免三年賦稅,讓大家都能安居樂業!”
“劉刺史說得對!”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老兵突然喊道,“我當年跟著郭威陛下打契丹,陛下還賞過我兩匹布!趙匡胤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占著後周的江山!”老兵一開口,營裡頓時炸開了鍋,士兵們紛紛附和,原本惶惑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張令鐸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裡悄悄鬆了口氣。他走到劉詞身邊,低聲道:“劉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得儘快給士兵換發後周的號服,再派人去許州城裡征集糧草和弓箭。要是汴梁那邊得了消息,派大軍來攻,咱們手裡這點家當,根本扛不住。”
劉詞點頭:“我已經讓人去通知李兄,讓他從許州府庫調一批號服和軍械過來。你這邊安排一下,讓弟兄們分批次休整,輪流守衛大營——剛反正過來,不能出任何岔子。”他頓了頓,又道,“對了,那些被抓的眼線,暫時彆殺,先關起來。咱們或許能從他們嘴裡套出汴梁的動靜。”
張令鐸應下,轉身去安排事務。劉詞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不禁有些感慨——張令鐸雖歸順趙匡胤多年,卻依舊保留著後周將領的血性,隻要好好引導,定會成為複周大業的得力乾將。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匆匆跑來,手裡拿著一封密信:“劉刺史,李節度使派人送來的密信,說汴梁那邊有動靜了!”
劉詞心裡一緊,連忙接過密信。信紙是用炭火寫的,字跡潦草卻清晰:“汴梁已察覺許州異動,趙匡胤派慕容延釗率三萬禁軍直奔許州,預計三日後抵達。速整軍備戰,我已派人去聯係陳州王審琦,望他能出兵相助。”
“三萬禁軍……”劉詞倒吸一口涼氣,慕容延釗是趙匡胤麾下的猛將,早年跟著趙匡胤南征北戰,用兵極狠,三萬禁軍更是大宋的精銳,絕非他們這剛整合的五千宋軍可比。他立刻讓人去請張令鐸和王仲先,三人在帳中議事,疆域圖攤在桌上,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慕容延釗肯定會從許州城東的官道過來,那裡地勢平坦,適合大軍行軍。”張令鐸指著疆域圖上的官道,“咱們要是在城東設防,恐怕擋不住三萬禁軍。要不,咱們退守許州城?憑借城牆固守,等李節度使和王審琦的援兵到了,再裡外夾擊?”
王仲先搖頭:“許州城的城牆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塌了,根本守不住。再說,慕容延釗要是圍而不攻,咱們糧草耗儘,還是死路一條。”他頓了頓,又道,“依我看,咱們不如在城東的落馬坡設伏。落馬坡兩邊是山,中間隻有一條窄路,隻要咱們把山路堵死,再用火攻,定能重創禁軍!”
劉詞看著疆域圖上的落馬坡,眉頭微微皺起:“落馬坡確實是設伏的好地方,可咱們隻有五千人,慕容延釗有三萬人,就算設伏,也未必能贏。而且,咱們剛策反的宋軍,還沒經過磨合,要是戰事不利,很容易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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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沉默了片刻,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聲音,整齊的腳步聲像是在為他們加油鼓勁。劉詞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就按仲先的主意,在落馬坡設伏。張兄,你熟悉禁軍的戰術,就由你帶領三千宋軍,在落馬坡左側的山上埋伏,等禁軍進入窄路,就用滾石和弓箭攻擊;仲先,你帶領一千嫡係兵馬,在右側的山上埋伏,負責點燃火油,阻斷禁軍的退路;我帶領一千人,在落馬坡入口處誘敵,把慕容延釗的大軍引進埋伏圈。”
“劉兄,誘敵太危險了!”張令鐸連忙說道,“慕容延釗認識你,要是知道你在入口處,肯定會起疑心。不如讓我去誘敵,你在山上指揮全局?”
劉詞搖頭:“不行,你得留在山上指揮宋軍。這些宋軍剛反正,隻有你能鎮住他們。我去誘敵,慕容延釗見我親自帶兵,肯定會以為咱們要正麵迎戰,不會起疑心。”他拍了拍張令鐸的肩膀,“放心,我經曆的硬仗多了,不會有事的。”
張令鐸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劉詞打斷:“時間緊迫,咱們得儘快安排。你現在就去挑選士兵,準備滾石和弓箭;仲先,你去許州城裡征集火油和柴草,越多越好;我去給李兄回信,讓他儘快派援兵過來。”
三人立刻分頭行動,營裡頓時忙碌起來。士兵們扛著滾石往落馬坡趕,工匠們忙著打造弓箭,許州城裡的百姓聽說要對抗趙匡胤的禁軍,紛紛拿出家裡的糧食和火油,甚至有不少年輕小夥主動要求參軍——他們受夠了趙匡胤的苛政,早就盼著有人能站出來,為後周討回公道。
兩日後,落馬坡兩側的山上布滿了士兵,滾石和弓箭堆在山腰,火油和柴草也準備好了。劉詞穿著那件舊鎧甲,帶領一千嫡係兵馬在落馬坡入口處列陣,遠遠望去,就像一支準備正麵迎戰的軍隊。
正午時分,遠處傳來馬蹄聲,慕容延釗的三萬禁軍浩浩蕩蕩地趕來。慕容延釗騎在馬上,看到劉詞親自帶兵,不禁冷笑一聲:“劉詞,你不過是個敗軍之將,也敢跟我抗衡?識相的就趕緊投降,我還能饒你一命!”
劉詞勒住馬韁,舊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聲音裡滿是不屑:“慕容延釗,你身為後周舊臣,卻助紂為虐,跟著趙匡胤篡奪江山,還有臉在這裡說我?今日我就要替郭威陛下清理門戶,讓你知道,後周的將士,不是好欺負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慕容延釗怒喝一聲,揮手道,“給我上!拿下劉詞,賞銀五百兩!”
禁軍士兵立刻衝了上來,劉詞見狀,假裝不敵,帶領兵馬往落馬坡的窄路退去。慕容延釗以為劉詞要逃跑,立刻下令追擊:“彆讓劉詞跑了,給我追!”
三萬禁軍蜂擁而入,擠進落馬坡的窄路裡,隊伍頓時亂了起來。就在這時,張令鐸高聲喊道:“放滾石!射箭!”
山上的士兵立刻推下滾石,射出弓箭。滾石順著山坡滾下來,砸在禁軍中,頓時慘叫聲連連;弓箭像雨點一樣落下,禁軍士兵紛紛倒地。慕容延釗見狀,心裡暗道不好,知道中了埋伏,連忙下令撤退:“快撤!快撤!”
可就在這時,王仲先高聲喊道:“點火!”
早已準備好的火油和柴草被點燃,火焰瞬間蔓延開來,阻斷了禁軍的退路。窄路裡的禁軍亂作一團,有的被滾石砸死,有的被弓箭射死,有的被火焰燒死,剩下的士兵紛紛跪地投降。
慕容延釗看著眼前的慘狀,氣得渾身發抖。他拔出佩刀,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卻被劉詞攔住:“慕容延釗,你已經輸了,還不投降?”
慕容延釗看著劉詞,又看了看周圍的後周士兵,知道大勢已去。他長歎一聲,扔下佩刀:“我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劉詞看著慕容延釗,搖了搖頭:“我不殺你。你也是後周舊臣,隻是一時糊塗,跟著趙匡胤走錯了路。今日放你回去,你告訴趙匡胤,後周的將士不會屈服,複周大業,勢不可擋!”
慕容延釗愣住了,他沒想到劉詞會放了自己。他看了劉詞一眼,轉身翻身上馬,帶著剩下的幾百殘兵,狼狽地往汴梁逃去。
落馬坡之戰,後周軍大獲全勝,不僅殲滅了兩萬多禁軍,還繳獲了大量的軍械和糧草。消息傳到許州城,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敲鑼打鼓,慶祝勝利。營裡的宋軍士兵更是士氣大振,他們看著眼前的戰果,終於相信,跟著劉詞和李筠,真的能複了後周,真的能護住自己的家人。
劉詞站在落馬坡的山頂,看著遠處的許州城,心裡滿是感慨。他撫摸著肩上的刀痕,仿佛看到了當年跟著郭威陛下征戰的場景。他知道,落馬坡之戰隻是複周大業的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多的硬仗要打,還有更多的舊臣要策反。但他堅信,隻要後周的將士們團結一心,隻要百姓們支持,他們一定能殺回汴梁,救出太後和幼帝,讓後周的龍旗,重新飄揚在中原大地的上空。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在落馬坡上,也灑在劉詞的舊甲上。那道刀痕在夕陽的映照下,仿佛變成了一道勳章,見證著後周將士的忠誠與勇敢,也照亮了複周大業的希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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