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巧思聯趙女,危城謀轉機
符太後的目光仍落在城外的練兵場上,甲胄碰撞的脆響與士兵們的呼喝聲順著春風飄來,方才因軍報而起的沉鬱,已被這股蓬勃的士氣衝淡了幾分。她指尖的柳枝嫩芽早已被捏得發皺,此刻隨手擲在城磚上,看著那抹新綠在風中打了個旋,才緩緩開口:“周毅做事素來穩妥,三道壕溝明日便能挖妥,隻是孟州那邊……”
話音未落,身後便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延壽捧著一盞熱茶上前,杯沿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臉上的劃傷:“娘娘,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王將軍是您一手提拔的人,孟州城防也加固過三次,定能撐過十日。”
符太後接過茶盞,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她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茶梗,忽然想起延壽方才說的“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便抬眼問道:“你一路從汴梁趕來,路上可曾見著石守信的軍隊?他們行軍速度如何?”
“奴婢是繞著孟州過來的,沒直接撞見,”延壽垂手站在一旁,聲音比先前穩了些,“但在洛陽城外瞧見了他們的糧草隊,足足有二十多輛馬車,看樣子是打算打持久戰。”
“持久戰……”符太後冷笑一聲,將茶盞遞還給青禾,“趙匡胤是算準了我糧草不足,想耗死我們。”她轉身重新看向城外,暮色已濃,遠處的山巒漸漸融成一片墨色,隻有城樓下的火把還亮著,照得士兵們的臉忽明忽暗。
就在這時,延壽忽然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幾分猶豫,卻又透著堅定:“娘娘,奴婢有個想法,或許能解眼下的困局。”
符太後回頭看她,見她眼神亮得驚人,不似方才那般怯懦,便點頭道:“你說。”
“我們可以嘗試聯係趙玉燕和趙玉娥兩位姑娘!”延壽的聲音微微提高,怕符太後沒聽清,又補了一句,“就是趙匡胤的兩個女兒。”
“趙匡胤的女兒?”符太後皺起眉,眼中滿是疑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城磚上的紋路,“她們兩個不過是深宮裡的閨閣女子,能幫上什麼忙?況且她們是趙匡胤的親女,怎會反過來助我們?”
“娘娘,您先彆急,聽奴婢把話說完。”延壽連忙解釋,語速也快了幾分,“您還記得我們還在汴梁的時候嗎?就是奴婢還沒南下到後周地盤看麥穗的那一段時間——那會兒奴婢剛跟宗訓殿下定下十年之約,之後沒多久,殿下就按著您的命令,把趙玉燕、趙玉娥兩位姑娘請進了宮裡。”
符太後的眉頭皺得更緊,努力回憶著那段往事。彼時她剛扶訓兒登基,朝堂局勢不穩,趙匡胤還在京中任職,她確實讓訓兒多與朝中大臣的子女走動,以穩固關係,可關於訓兒與趙家姐妹的事,她卻沒太多印象:“你說的是真的?訓兒與她們定下了婚約?”
“是真的!”延壽見符太後有了興趣,連忙點頭,語氣也更篤定,“那會兒奴婢因要準備南下的事,沒親自去宮裡,是宮裡的小廚房張嬤嬤偷偷告訴我的。她說兩位趙姑娘進宮那天,殿下特意讓人在禦花園擺了宴,還親手給兩位姑娘遞了玉佩——按咱們後周的規矩,男子給女子遞玉佩,便是有婚約之意。張嬤嬤還說,趙玉燕姑娘當時還紅了臉,把玉佩收下了,趙玉娥姑娘雖沒接,卻也沒拒絕殿下遞過去的點心。”
符太後沉默了,指尖輕輕敲擊著城磚,心中飛快地盤算著。趙匡胤的女兒……若是訓兒真與她們有婚約,那這便是一張極好的牌。可趙家姐妹畢竟是趙匡胤的親女,她們會願意幫著自己,對抗她們的父親嗎?
“娘娘,”延壽見符太後不語,又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奴婢在汴梁打探消息時,還聽說了一件事。趙玉燕姑娘自去年殿下被趙匡胤軟禁在德壽宮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好幾次想進宮見殿下,都被趙匡胤攔了回去。有一次她還跟趙匡胤吵了起來,說‘殿下待我極好,你為何要如此對他’,聽說趙匡胤當時還發了火,把她關在房裡禁足了三天。”
“哦?竟有此事?”符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原本沉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那趙玉娥姑娘呢?她是什麼態度?”
“趙玉娥姑娘性子比趙玉燕姑娘冷些,”延壽回憶著張嬤嬤說的話,“但奴婢也聽說,她私下裡找過李忠全,問殿下在德壽宮過得好不好,還塞給李忠全一塊銀子,讓他多照拂殿下。李忠全雖沒收銀子,卻也說了句‘殿下在裡麵吃得好、住得好,姑娘放心’。”
符太後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她轉過身,看著延壽,眼中的疑惑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讚許:“你倒是有心,連這些事都打聽清楚了。”
“奴婢也是想著,多知道些關於殿下的事,總能派上用場。”延壽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娘娘,您想啊,兩位趙姑娘既然對殿下心存好感,又不滿趙匡胤軟禁殿下,若是我們能聯係上她們,讓她們在趙匡胤麵前替殿下說幾句話,或許能讓趙匡胤放鬆對殿下的看管,甚至……甚至能讓他撤掉一部分攻打潼關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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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後點了點頭,心中的算盤打得更響。若是能讓趙家姐妹出麵,不僅能緩解訓兒在汴梁的處境,還能離間趙匡胤與女兒的關係——趙匡胤向來重視名聲,若是他的女兒都不認同他的做法,傳出去,定會讓他在朝中顏麵掃地。更重要的是,石守信的五萬大軍雖已逼近潼關,可趙匡胤畢竟是她們的父親,若是趙家姐妹能勸趙匡胤撤兵,那潼關之圍便能不戰而解。
“隻是,”符太後話鋒一轉,眼中又多了幾分顧慮,“我們如今被困在潼關,汴梁那邊戒備森嚴,怎麼才能聯係上趙家姐妹?若是派去的人被趙匡胤抓住,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連累趙家姐妹。”
“娘娘放心,奴婢已有辦法。”延壽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香囊,遞到符太後麵前,“這個香囊是趙玉燕姑娘當年收下殿下玉佩時,回贈給殿下的。奴婢南下前,殿下怕奴婢路上遇到危險,便把這個香囊給了奴婢,說若是遇到趙家的人,出示這個香囊,他們或許會念及舊情,出手相助。”
符太後接過香囊,隻見香囊是用淡粉色的錦緞做的,上麵繡著一對鴛鴦,針腳細密,一看便知是女子用心繡成的。她輕輕翻開香囊,裡麵還放著一小撮乾花,雖已過了許久,卻仍有淡淡的香氣。
“這個香囊……”符太後的手指輕輕拂過上麵的鴛鴦,眼中滿是感慨,“沒想到訓兒小小年紀,竟還有這般心思。”
“殿下一直記掛著兩位趙姑娘,”延壽說道,“奴婢還記得,殿下當時給奴婢香囊時,還說‘若是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把這個香囊還給玉燕姑娘,告訴她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符太後心中一動,將香囊重新遞給延壽:“這個香囊你收著,派去聯係趙家姐妹的人,必須是你信得過的人。而且,不能直接說我們的目的,要先試探她們的態度,若是她們不願意,萬萬不可強求,以免惹禍上身。”
“奴婢明白!”延壽接過香囊,小心翼翼地揣回懷中,“奴婢在汴梁時有個相熟的姐妹,名叫春桃,她如今在趙府附近的一家繡坊做工,能經常見到趙玉燕姑娘。春桃為人可靠,又對趙匡胤的做法不滿,若是讓她去送消息,定能成功。”
“好,那就讓春桃去。”符太後點了點頭,語氣也變得堅定,“你現在就去寫一封信,信裡不用多說,就說‘故人托我帶話,鴛鴦香囊尚在,殿下安好,盼姑娘念及舊情,施以援手’。切記,信不能寫得太明白,以免被人截獲後抓住把柄。”
“是!”延壽躬身領命,轉身就要下去準備。
“等等,”符太後叫住她,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玉鐲,遞給她,“這個玉鐲你拿著,若是春桃需要打點,就用這個。另外,告訴春桃,若是事情成了,我定不會虧待她。”
延壽接過玉鐲,隻見玉鐲通體瑩白,上麵還刻著精致的花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連忙跪下:“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使命!”
符太後扶起她:“快去吧,此事宜早不宜遲,石守信的大軍三日後就到,我們必須在這之前聯係上趙家姐妹。”
延壽點點頭,轉身快步走下城樓,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青禾站在一旁,看著延壽的背影,又看了看符太後,輕聲說道:“娘娘,您覺得趙家姐妹真的會幫我們嗎?”
“不好說,”符太後重新走到箭垛旁,望著遠處的火光,“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趙匡胤想靠五萬大軍逼我投降,想靠宮牆隔開我和訓兒,可他忘了,人心是隔不斷的。若是趙家姐妹真的對訓兒有心,那這便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青禾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夜色漸深,城樓下的士兵們還在忙著加固城牆,火把的光芒映在符太後的臉上,讓她的眼神看起來格外堅定。她知道,聯係趙家姐妹這件事,風險極大,可她彆無選擇。為了訓兒,為了後周,哪怕隻有一絲希望,她也要試一試。
與此同時,汴梁趙府內,趙玉燕正坐在窗前,手裡拿著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窗外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映出她眉間的愁緒。自去年柴宗訓被軟禁在德壽宮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父親趙匡胤登基後,更是不許她再提“柴宗訓”這三個字,可她怎麼能忘?那個在禦花園裡給她遞玉佩的少年,那個笑著說“玉燕,等我長大了,就娶你”的少年,她怎麼能忘?